水銀光微泛,四下清風簌簌。
年輕女子烏發(fā)披散,在此間冷淡的光影映襯下,她的容更透幾分清麗蒼白,她輕抬起眼簾,將前這小姑娘細細審視一番,終,她微微泛白的嘴唇微揚,嗓音如鶯婉轉,“你這丫頭,從前我竟瞧不你還有這樣的能耐,如今你是大不一樣了。”
可她仍是她。
不于枯夏眉眼間的幾分英氣,她從是這樣一副弱柳扶風姿,卻偏如青竹一般無論在何種境地都千般風姿,嘴上從不輕饒人。
那曹滿江乍聽見這番話,他的臉『色』變了又變,下意識聲,“你不是枯夏?”
戚寸心觀他這反應,才明白鹽幫似乎并不知道她不是枯夏?
她才要上前幾步,卻忽然被身側的少年攥住手腕,他那一雙琉璃般剔透漂亮的眸子冷沉沉的。
戚寸心朝他搖了搖頭,又將貓塞到他懷里,然后上前去將綠筠扶起,“綠筠姐姐,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枯夏離月童后,她是如何找到你的?你又為什么會與她換了身份,留在這里?”
綠筠站起身,腿彎還有些隱隱作痛,但她仍舊勉力站得挺拔,“枯夏是為我才做的這樁生意?!?
“為你?”戚寸心不解。
一縷淺發(fā)輕拂綠筠蒼白的頰,她的目光再度落在戚寸心的臉上,她的記憶里還有好多個東陵的清晨或午后,她斜靠在樓上軒窗前,素手拋下一把銅子,便能引得這小姑娘在底下認認真真地撿撿去,她則輕搖團扇,笑個不停。
綠筠凄然一笑,“怪我,竟妄想在煙花柳巷里尋一個良人?!?
她本是從南黎被賣到北魏東陵的。
在被賣到東陵晴光樓前,她在澧陽的青樓內已做一年的掛牌花魁,那時她是六七歲的年紀,端得是賣藝不賣身的派頭,只靠一把瑤琴,也曾引無數(shù)子哥的競相追捧。
其中有一位文雅端的年輕子,不似他那些酒肉朋友張揚恣肆,他持有一身書卷氣,說話也是溫溫柔柔的,每回入樓也只是自己坐著,不要美人,不要酒肉,只靜靜地聽完她的琴便要告辭。
他是個琴癡,青樓也不是聽外頭盛傳她琴技一絕,綠筠與他原本并無多少交集,直至某一日,他忽然將一本《琴》交給了她的丫鬟。
“姑娘極有天賦,但授你琴藝的先生本領有限,致使姑娘難得益,此《琴》專為補姑娘短處而作,愿姑娘百尺竿頭,更一步?!?
這僅是他在扉頁留下的唯一一句話,此后他再沒踏樓內一步,但有時綠筠也會借由請教而使人送信于他,如此通信半載,她始終沒再見他一。
那時南黎與北魏尚在維持表平和,他的生意在北魏做得比南黎要好,他后的一封信,是他隨父親去往北魏江通做生意卻被父親困在江通時托人寄的。
他在信上說他并不意他父親舉定居江通的決定,并自己一定會找機會回到南黎,為她贖身。
但還沒等到他回,青樓倒了,她被人花大價錢從南黎賣到了北魏,幾經(jīng)轉手,她了東陵的晴光樓。
此時,她已不是當初那個賣藝不賣身的自己了。
綠筠原本不打算再他聯(lián)系,但顏娘身死,晴光樓被封,她將自己所有的積蓄與顏娘搜刮的錢財悉數(shù)奉上,才換自己脫了賤籍。
“我去江通只是想看他一眼便回南黎,哪知他認了我,又對我深款款不計前嫌,”綠筠一雙眼眸染上淺淡的水霧,她卻又忽然輕笑一聲,“試問幾個女子聽了他這樣的說辭能不動心?尤其是我這樣的煙花女子。”
“我還當他是什么南黎的好郎,他卻當我是他偷著養(yǎng)在籠子里的畫眉,不幾月光景,我便發(fā)現(xiàn)他早有一位伊赫人妻子,借著這位妻子娘的勢,加上他自己的財順順當當?shù)刈隽藗€江通知府的官。”
她眼眶微紅,“枯夏那時還在東陵尋我,卻不知我已深陷江通,我要逃,已是不能了?!?
“綠筠姐姐……”
戚寸心此時望著她微紅的眼睛,心內一時也是百味雜陳。
她原以為那日黃昏,綠筠離東陵后,往后半生都該得到她從前難以觸碰的自由,誰知她離了晴光樓的四天井,卻又囿于江通的金絲籠內。
枯夏掌握著域往中原那條道上大的商隊,她不做北魏的生意,人卻現(xiàn)在東陵,算算時間,那時在東陵調查戚寸心的樞密院密探應該還未離,這消息報入樞密院,他們要查枯夏為什么現(xiàn)在東陵也并不難,而樞密院作為北魏大的報收集地,他們要找綠筠遠比枯夏要容易得多。
“都是我自己惹的禍事,你也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本G筠到底還是一滴眼淚沒掉,反而收斂了些緒,“枯夏為救我而受制于人,樞密院不肯輕易放掉她,要她藏身京山郡作餌,是我以死相『逼』和她換了身份,代替她留在這的。”
很顯然,北魏樞密院這么做,為的便是引謝緲盯住京山郡。
“當我得知城中了個‘綠筠’時我便知有貴人前,”綠筠說著便看向戚寸心身邊那抱著一只黑貓的錦衣少年,“當初在晴光樓內我觀小子這般姿容舉止便不似普通人,只是這丫頭當時那二的善心,如今也說不清到底值不值得?!?
身份是尊貴了,可命卻不知還能保不保得住。
少年聞,他眼眉微揚,語氣輕飄飄的,“你若是想做個啞巴也可以,不若你先告訴我,你既受人所制,今夜又是如何的?”
少年仙姿佚貌,嗓音也清冽動聽,但這一番話卻好似隱隱裹著冰霜般令人脊骨生寒。
“我尚有幾分可用得上的手段?!?
綠筠稍稍側臉,看向那跪在地上,眼前仍被蒙著黑布的曹滿江時,她的一雙眼睛是冷的,“男人總是會有心軟的時候?!?
“京山郡的鹽幫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與北魏蠻夷私下勾結?”徐允嘉狠狠地踩上曹滿江受傷的腿骨。
曹滿江疼得厲害,滿頭都是冷汗,“什么北魏蠻夷?各位饒命!我們只不是京山郡的小小鹽幫,即便是走私販鹽,我們也不可能將這生意做到北魏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