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少龍微微一笑,先把那布片借油燈燒掉,才躺到兩女之間,拉被為三人蓋上,像天掉下來當被蓋般倒頭大睡。
那晚他夢到舒兒七孔流血,凄然叫他為她報仇,一聲驚叫,從噩夢裹扎醒過來,早日上三竿。
兩女不知去向,只有一名俏婢在旁守著,見他起來,忙下跪施禮道:“烏家的大少爺在正廳等候項爺,項爺你沒什么吧!”
項少龍裝作手顫頭暈的模樣,叫道:“水!給我一點水!”
俏婢媚笑道:“項爺昨晚過勞了,夫人也像你那樣子?!?
項少龍暗笑婢似主人,這俏婢看來都不是好東西,伸手在她酥胸摸了一把。
俏婢嬌笑著去了。
項少龍裝模作樣,扮作腳步不穩(wěn),篋步出廳外。
烏應(yīng)元和陶方正由兩眼失神的雅夫人陪著,見他這樣子,都臉現(xiàn)怒色,還以為他不知自愛至此。
雅夫人看到他出來,眼中露出歉疚之色,站了起來,正要說話,豈知項少龍一個倒栽蔥,竟昏倒地上去了。
這一著免去了所有唇舌。
他決意暫時連烏應(yīng)元和陶方都一起騙了,如此更能使趙穆和連晉入信,讓他們反中了他的計謀。
烏應(yīng)元和陶方兩人又氣又急,忙把他運回別館去。
睡到榻上去時,烏應(yīng)元沉聲道:“情況有點不妙,我看少龍是著了雅夫人的毒手,陶公快去請黃妙手來,看看可否在比武前恢復(fù)他的精神體力?!绷T一聲長嘆,充滿了婉惜和忿怨。
項少龍猛地睜眼,坐了起來。
兩人嚇了一跳,呆頭鳥般看著他。
項少龍苦笑道:“若要我由現(xiàn)在起一直裝昏迷,會比打我一頓更難過?!?
兩人大喜,忙問他是什么一回事。到項少龍說出了整個過程后,他們都捧腹笑了起來。
烏應(yīng)元忙使陶方出去吩咐眾武士把守宅院,不準任何人進來。
陶方回來后坐下道:“少龍真厲害,那針上的毒葯定是由昏麻草提煉出來的汁液,刺入血脈里,連馬兒都要昏迷,想不到你竟可不怕?!?
烏應(yīng)元道:“這可以說天運仍在我們那一方,少龍準備怎樣運用這優(yōu)勢?”
項少龍道:“隨機應(yīng)變吧!總之我會教趙穆和連晉大吃一驚?!?
陶方道:“剛才雅夫人使人來問你的情況,我把那人趕走了,假設(shè)她親來見你,少龍要不要見她?!?
烏應(yīng)元道:“還是不見為妙?!?
項少龍道:“這春葯雖厲害,不過聽趙穆的語氣,睡上幾個時辰后,體力應(yīng)可恢復(fù)少許,只不過絕應(yīng)付不了激烈的打斗吧!”
烏應(yīng)元道:“這才是道理,否則連晉勝之不武,如何在大王和眾公卿大臣前立威?!?
項少龍道:“我同意大少爺?shù)脑?,一于什么人都不見,使敵人以為我正致力恢?fù)體力,今晚亦不用扮得那么辛苦?!?
陶方道:“不過少龍至少要裝作力竭筋疲的樣子,起行前我再為你臉上敷點灰粉,那就更萬無一失了。”
說到這里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趙宮在邯鄲城的中心,四周城墻環(huán)護,城河既深且闊,儼若城中之城。
晚宴在宮內(nèi)的祥瑞大殿舉行。
趙王的王席設(shè)在對正大門的殿北,兩旁每邊各設(shè)四十席,均面向殿心廣場般的大空間,席分前后兩排,每席可坐十人,前席當然是眾王室貴胄大臣,后席則是家眷和特別有身分的武士家將。
愈接近趙王的酒席中,身分地位便更崇高,烏氏和郭縱兩大富豪的席位,分設(shè)于左三席和右三席,于此亦可見這兩人在趙國的重要性。
眾賓客入殿后,分別坐入自己的酒席,談話時都是交頭接耳,不敢喧嘩,氣氛緊張嚴肅。
烏氏與穿上華服體態(tài)綽約的烏廷芳和烏廷威進場時,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來自是因為烏廷芳超塵脫俗的美麗,更因為今晚比武的兩人都是來自他烏府的劍手。
本已入席的郭縱起身迎來,說了兩句客氣后,湊到他耳旁低聲道:“聽說項少龍昨晚還到雅夫人處鬼混,如此不知自愛,如何可成大事,看來他今晚必敗無疑?!?
這郭縱身材中等,年紀在四十許間,臉白無須,但臉目精明,說起話時表情豐富,乍看似是漫無心機的人,但認識他的人無不知他笑里藏刀的厲害。
無論身高體型均比他最少大了兩個碼的烏氏心中暗怒,一方面因項少龍的不爭氣,另一方面則因郭縱暗指他有眼無珠,薦錯了人與無敵的連晉比試,惟有皮笑肉不笑地道:“你郭家手下能人眾多,不若找個人出來讓我們開開眼界?!?
兩人唇槍舌劍時,左臉頰有道由耳根斜下至囗角的劍疤的趙穆,和美艷如花,但容色略帶倦意的雅夫人,在幾名武士的簇擁中雙雙抵達,眾公卿大臣忙向他問好敬禮,顯出他特別的身分。
趙穆挺拔筆直,肩膀?qū)掗?,臉上的刀疤不但沒有使他變成丑男子,還加添了他男性的魅力,事實上他雖年過三十,但仍保養(yǎng)得很好,長相俊偉,眉毛特別粗濃,鼻梁略作鷹勾,配以細長但精光閃閃的眼神,使人感到他絕不好惹。
他見到烏氏旁的烏廷芳,眼睛立時亮了起來,趨前道:“廷芳小姐,久違了?!?
烏廷芳見禮后,冷淡地道:“侯爺你好!”
烏氏和郭縱不敢失禮,也轉(zhuǎn)過來和他施禮招呼。
這時近門處一陣哄動,原來是武黑陪著一身武士服,軒昂俊俏的連晉來了。
只見連晉神采飛揚,洋洋得意,含笑和各人打招呼,又不時用眼神挑逗場中美女。
這時應(yīng)邀赴宴的已來得七七八八,女子都頭結(jié)宮髻,盛裝赴會,服飾多為衣裳相連的深衣,頭帶步搖,又或長垂膝,隱見下裙,羅衣長褂,手拂廣袖,配以綰臂的金環(huán),約指的玉環(huán),耳后的明珠,肘后系的香囊,繞腕的鐲子,腰間的玉帶,一時衣香鬢影,教人目眩神迷。
男仕們則頭頂冠冕,長衣夾袍,后襟裁剪成燕尾之狀,亦款擺生姿,與女仕們相映成趣。
烏廷芳早聞得項少龍被雅夫人強邀入府之事,見眾人注意力都集中到連晉身上,移到雅夫人旁,湊到她耳旁狠狠道:“你為何要害少龍,假設(shè)他有何不測,我定不放過你?!?
雅夫人呆了一呆,啞囗無時,連晉早大步走來,她想起今晚要陪他,一時羞憤交集,垂下頭去。
在連晉旁的武黑人如其名,臉目黝黑,身形橫矮,方臉大耳,但一對眼卻是細長狹窄,把高他最少一個頭的連晉襯得仿如玉樹臨風。
連晉先向趙穆、烏氏和郭縱三人施禮,眼光移到烏廷芳和雅夫人處,閃過奇異復(fù)雜的神色。
這時又有幾位大臣名將加入他們這圈子里,氣氛更熱鬧起來。
連晉正想溜過去逗弄兩女,趙穆忽道:“烏老板若同意,本侯想請連晉坐到我那一席去?!?
眾人同感愕然,趙穆這樣說,等若向烏氏公開要人,要把連晉納歸旗下。
連晉想不到他有此一著,亦感意外。武黑亦為之色變,若連晉答應(yīng)的話,他休想再在烏家混下去。
烏氏心中暗怒,表面卻笑道:“若連晉歡喜,老夫怎會不同意?!睌[明要連晉作出選擇。
連晉心中暗咒趙穆,要知這時的人最重主仆情義,作食客者必須對主子盡忠,終生不渝,現(xiàn)在趙穆迫自己表態(tài),若他點頭的話,必會受其他人鄙夷。變成他只有投靠趙穆,才能有生存空間了。
不過他亦是勢成騎虎,猛一咬牙道:“多謝侯爺賞識,連某怎敢不從命。”
眾人都靜默下來,看著烏氏。
烏氏畢竟見慣風浪,哈哈大笑道:“連晉你今晚定要盡力為侯爺爭光,許勝不許?。 毕轮庾允侨裟銛×?,你也不用再在邯鄲混了。
連晉和趙穆對望一眼,齊聲笑了起來。
烏氏和郭縱都是人老成精,一聽他們笑聲里透露出來的得意之情,立知其中另有玄虛,同時向低垂縶首的雅夫人望去。
雅夫人自然明白兩人為何笑得這么開懷,心中突然涌起無盡的悔意,想起待會項少龍受辱人前的可悲情景,急步往左邊第二席避去。
“當!”
鐘聲響起,提醒眾人入席。
烏氏對項少龍更不滿,又暗罵陶方和烏應(yīng)元兩人,為何仍未來到。
近千王親國戚,公卿貴胄,紛紛入席,兩旁八十席人頭涌涌,準備開始自燕人退兵的厭功宴后,最盛大的宮廷晚宴。
眾人剛坐定,趙王還未駕臨前,項少龍在陶方和烏應(yīng)元夾護下,腰配木劍,從容淡雅,步入祥瑞殿。
在場各人或多或少均風聞他今早要被人抬離雅夫人府的事,見他來到,均落足精神打量他。
項少龍除了臉色有點灰白外,均與平日無異,比連晉還要略高少許的彪悍健美身型,確是女性夢寐以求的英偉人物。
趙穆和身旁的連晉交換個眼色,都暗笑此時的項少龍外強中干,好看不好用。
雅夫人忍不住偷眼看他,芳心暗淌悔恨的血淚,自己這樣害他,現(xiàn)在全城人都知道了,他怎會不知呢?還肯原諒自己嗎?不由暗恨自己懾服于趙穆的淫威下,但悔之已晚。若連晉違諾傷他,唯有一死報之吧。
烏氏見他仍步履穩(wěn)定,放下點心來,呵呵笑道:“少龍過來!”
項少龍忙朝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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