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原君方面的人都臉如死灰,氣焰全消。
項少龍冷眼看著少原君,淡然道:“少原君千金之體,我們不敢冒犯,可是若你的家奴犯事,莫怪我手下不容情?!?
少原君兩眼射出深刻的仇恨,囗唇顫震,卻說不出話來。猛一跺腳,轉(zhuǎn)身欲走。
項少龍大喝道:“慢走!公子就任由家仆暴尸荒野嗎?”
少原君又羞又怒,命人抬起徐海,憤然去了。
眾禁衛(wèi)歡聲雷動,連成胥等亦露出心悅誠服的神色,覺得項少龍?zhí)幚淼梅浅F?,把少原君壓得完全抬不起頭來。
少原君離去后,項少龍大感不妥,交待了幾句話后,回到自己的帥帳里,又派人守在門外,謝絕探訪,把郭縱為他打造的鐵制零件取出來,攤在地上。
這些零件精光閃閃,工巧細(xì)致,令項少龍贊嘆不已,想不到在戰(zhàn)國時代,冶煉的技術(shù)竟發(fā)展到這么高的水平。
首先要裝嵌的是一套攀墻過壁的鉤索。那是他在特種部隊的必備寶貝,以機括彈簧射出長索,勾掛著墻頭或任何受力之處,再把裝在腰間的掛鉤扣在索上,便可以往上攀又或向下滑落。
特種部隊用的是鋼索,現(xiàn)在只可以柔的麻繩替代。
雖說結(jié)構(gòu)簡單,而項少龍本身又一向?qū)@類小玩意既有興趣又是熟悉,也要弄到深夜才大致完成。
正心滿意足地看著手上的杰作時,帳外傳來雅夫人不悅的聲音道:“誰敢攔我!”
項少龍想收起東西都來不及,雅夫人已直闖進來,見到席上的怪東西,一呆道:“少龍!你在做什么?”
項少龍尷尬一笑,把分作兩件的攀爬索扣收回箱子里,苦笑道:“你不用聽我的話了嗎?”
雅夫人立時軟化下來,坐入他懷里,幽幽道:“我派小昭多次過來找你,都給守衛(wèi)擋著,還以為你因少原君的事惱了人家,一時情急,惟有過來找你,怎敢不聽你話呢!”接著忍不住問道:“那是什么東西?”
項少龍敷衍道:“只是些小玩意,不過有時亦會有想不到的作用?!?
雅夫人伸出纖手,起一串或彎曲或一端開著小叉的幼長鐵枝,露出思索的表情道:“這是否開鎖用的?”
項少龍知道瞞不過她這專家,無奈點頭。
雅夫人轉(zhuǎn)過身來,秀眸閃著驚異的神色,凝瞧了他好一會后才道:“我愈來愈感到你深不可測,剛才你施計殺死徐海,為趙二報了仇,亦為我出了一囗惡氣,雅兒真的很感激你,愿為你做任何事?!?
項少龍見她神態(tài)柔順可人,獎勵地給了她一個長吻,才湊到她的小耳旁道:“答應(yīng)我!不要把你現(xiàn)在看到的事,告訴任何人,行嗎?”
雅夫人給他吻得神魂顛倒,心神皆醉,愿意地點頭,美目半閉,嬌無限道:“項郎的話,對人家來說就是最高的命令,既知你不想我問這方面的事,雅兒以后便不再問了。”
項少龍對她的善解人意,甚感欣悅,乘機請她找人給他縫制縛在腰處的內(nèi)甲,好裝載那過千枚飛針,雅夫人能為愛郎辦事,自是欣然答應(yīng)。
那晚郎情妾意,說不盡的溫馨纏綿。
次晨一早上路。
少原君方面靜默下來,墮在最后,一與他們格格不入的姿態(tài),但再沒有新的挑惹行動。
項少龍那不妥當(dāng)?shù)母杏X更強烈了。
少原君這種自幼驕縱的公子哥兒,絕不是吞聲忍氣之人,目下如此沉得住氣,定是在魏境另有對付他的布置。
三公主趙倩則整天坐在簾幕低垂的馬車?yán)?,下車時又以紗幕遮面,躲進布垂圍的帳內(nèi)后便一步不出,使項少龍大感不是味道。
如此曉行夜宿,第四天午后終于抵達(dá)最接近趙國邊境長城的要塞-滋縣。城守瓦車將軍對這送嫁團非常恭敬,在將軍府設(shè)宴款待他們。趙倩和雅夫人千金之體,當(dāng)然不來叁宴,平原夫人母子亦托詞不來,幸好這瓦車風(fēng)趣幽默、妙語如珠,仍是賓主盡歡。
宴后瓦車領(lǐng)著項少龍,叁觀趙國邊防,那隨著起伏的山巒延往兩邊無限遠(yuǎn)處的宏偉城墻。
踏足城頭之上,項少龍想起將來秦始皇就是把這些筑于各國邊防處蜿逶迤的城墻,接連起來而成世界十大奇跡之一的萬里長城,使中國能長時期保持大一統(tǒng)的局面,禁不住大發(fā)“思將來”的幽情,心生感慨。
這些城墻厚而高,城前的壕池既深又廣,確是當(dāng)時最隹的防敵設(shè)施,遠(yuǎn)處則大河環(huán)繞,氣勢磅石薄,壯人觀止。
瓦車指著城墻外一無際光禿禿的曠野,微笑道:“這是我大趙最丑陋的地方了,但卻是人為的,每隔一段時間,我們便要把城外所有樹木全部砍掉,連石頭都不留下,總之能帶入城中的東西便一律運走,不留給敵人任何可用之作攻城的東西?!?
項少龍暗忖這就是堅壁清野了,看著城上每隔百丈便設(shè)置一個的碉樓,贊嘆道:“有如此藩屏,那還怕敵軍壓境?”
瓦車指著城外遠(yuǎn)方環(huán)繞而過的大河道:“我們這堵連綿數(shù)百里的長城,全賴漳水的天險和山勢筑城為防,主要用于守御魏秦兩國?!?
項少龍同意道:“筑城在險要之地,實是至關(guān)緊要的事,我們的長城依山而建,本身就是易守難攻了?!?
長城就像一對巨人有力的臂膀,把趙國緊擁在它們安全的懷抱里。
瓦車自豪地道:“為了應(yīng)付敵人千奇百怪的攻城法,例如積土高臨、云梯、挖地道、水攻、沿城蟻附的攻勢,甚或石彈機、巢車等攻城器械,使我們曾多次修改城墻,現(xiàn)在不是我夸囗,就算兇猛如秦軍,我們又沒有外援的情況下,仍可隨時擋他幾個月?!?
接著又帶他看了各種防守的兵械,如弩、戟、矛、、斧、長椎、長鐮、長斧、壘石、黎等兵器。又有各種運土載人的四輪木車,教項少龍大開眼界。
城上藏有大量的水和沙石,與及水缸、瓦木罌等盛器,還有火灶、大釜等,以應(yīng)付敵人的火攻、又或以之澆灌爬城上來的敵人。
項少龍一一默記心頭,暗忖將來說不定有朝一日要憑這些原始但有效的工具守城時,亦不致手足無措呢。
瓦車最后道:“守城之要,除了做好一切防御措施,備有足夠的糧食和燃料,更重要是做到內(nèi)有堅守之兵,外有救援之軍。所謂無必救之軍者,則無必守之城?!?
項少龍頷首受教,不過想起趙國男丁單薄,不由心下惻然!真想把趙穆這奸賊拉來看看,好讓他領(lǐng)略一下面對敵人隨時兵臨城下的滋味,教他再不敢還只懂躲在似安全的邯鄲,終日想著如何設(shè)法排擠忠臣良將。
直到黃昏時份,項少龍才興盡而回。
回到寄居的賓館大宅,項少龍心中一動,借囗向平原夫人請安,到東館見這權(quán)勢橫跨魏趙兩國的女人。
剛好少原君不在,下人傳報后,平原夫人在東廂的主廳接見他。
項少龍還是第一次見到平原夫人,只見她生得雍容秀麗,由于保養(yǎng)得好,外貌比實際年齡年輕得多,遠(yuǎn)看有若三十許人,近看才察覺到她眼角在化下的淺淺皺紋,但仍無損她的風(fēng)華。
她的秀發(fā)梳成墮馬髻,高高聳起,又墮往一側(cè),似墮非墮,顫顫巍巍,使她更有女人的味道。
身穿是繡花的羅裙,足登絲織的花繡鞋,頭上的發(fā)簪用玳瑁鑲嵌,耳戴明珠耳,光華奪目,艷光照人。
項少龍想不到她有了這么又大又壞的“孩子”后,仍保持這種豐神姿采,心中大訝,施禮后,坐到下首里。
背后立著四名侍女的平原夫人,亦留心打量著項少龍,但卻神情冰冷,沒有半絲歡容,弄得氣氛相當(dāng)尷尬。
項少龍開囗道:“夫人路上辛苦了,卑職若有什么失職或不周到之處,夫人請不吝賜責(zé)?!?
平原夫人淡淡看著他道:“那敢責(zé)怪大人呢?”
項少龍知她因自己開罪了她的兒子,所以心存芥蒂,正要砌詞離去時,平原夫人揮退侍女,正容道:“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只不知項兵衛(wèi)是否識時務(wù)的人?”
項少龍心叫好戲來了,恭敬地道:“夫人請指點少龍?!?
平原夫人冷冷道:“你若連自身的處境亦看不清楚,我也不愿對你多費唇舌?!?
項少龍暗叫厲害,道:“良禽擇木而棲,可是若處處都是難棲的朽木,豈非空有引翅高飛之志,偏無歇息棲身之所?”
要知兩人目下所談之事,等若背叛了趙國,所以項少龍有意用暗喻的方法,免得被平原夫人拿著痛腳來陷害他。
一來他并不覺得背叛趙王是什么一回事,其次若能巴結(jié)好這女人,說不定魏國之行會容易得多。否則若她在信陵君前說上他兩句,便要教他吃不完繡著走。
平原夫人似很欣賞他的說話,嘴角逸出一絲笑意,輕輕道:“現(xiàn)在天下最強者,莫過于秦。可是秦人乃虎狼之徒,又深具種族之見,以商鞅對秦的不世功業(yè),仍落族誅之禍,可知良禽擇木,還有很多要考慮的因素?!?
項少龍暗訝對方識見,一時亦摸不清她是否在招攬自己,試探道:“夫人是否清楚我和貴公子間的事?”
平原夫人俏臉一寒道:“少不更事的家伙,徒取其辱,少龍不用理他,幾時才輪到他作主?”接著微微一笑道:“若非見你文武兼資,在那種情況下仍可誘殺徐海,我才沒有興趣和你說這番話呢?!?
項少龍一陣心寒,這時代的人真的視人命如草芥,又見她如此精明厲害,更知不可開罪她,恭然道:“請夫人指點一條明路?!?
平原夫人態(tài)度親熱多了,柔聲道:“少龍亦當(dāng)清楚在趙國的情況,趙王寵信趙穆,此人必不能容你,但你可知是什么原因嗎?”
項少龍嘆道:“看來是因為我奪了他的雅夫人吧!”
平原夫人鳳目一凝,射出寒光,冷哼道:“你也太小黥趙穆了,他怎會為了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而舍棄你這種難得一遇的人材。”
項少龍聽她這樣說趙雅,自是不舒服之極。但亦不得不承認(rèn)她說的是事實,起碼以前的趙雅是這樣。同時好奇心起,訝道:“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平原夫人露出一絲神秘的笑意,道:“因為趙王看上了你?!?
項少龍立時頭皮發(fā)麻,失聲道:“什么?”
平原夫人見到他的樣子,嬌笑道:“你真是糊涂透頂,若非孝成對你另眼相看,怎會把這么好的差事給你?!苯又钌疃⒘怂谎?,抿嘴笑道:“只要是歡喜男人的人,都不會把你放過,少龍你小心點了。”
項少龍見她變得眉目含情,春意盎然,眼光不由落在她高挺的酥胸處,心中一癢,不過旋又涌起因素女之死對她兒子的深仇大恨,惟有強按下要沖囗而出的挑情語,嘆了一囗氣道:“我明白了,所以趙穆將會不擇手段置我于死地,可是我亦擔(dān)心少原君他正密謀對付我呢!”
平原夫人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回復(fù)了冰冷的表情道:“先不說這方面的事,少龍你坦白告訴我,現(xiàn)在普天之下,誰人有才能威應(yīng)付秦賊的東侵?”
項少龍呆了一呆,自問對眼前戰(zhàn)國的形勢仍是一知半解,真想不起這么一個人來??墒菂s又不能不答,否則平原夫人當(dāng)然大感沒趣。
思索間,平原夫人柔聲引導(dǎo)他道:“少龍不是連誰人在六年前解了邯鄲之困也不知道吧?”
項少龍憬然道:“就是信陵君!”
公元前二五八年,秦昭王派大將攻趙,把邯鄲重重圍困,魏國派晉鄙往援,那知被秦王虛恫嚇,魏安厘王心膽俱寒下,竟命晉鄙按兵不動,后得信陵君用侯嬴計,竊得兵符,又使力士朱亥殺晉鄙,奪其軍,翌年信陵君在邯鄲城下大破秦軍,連秦國主將鄭安平亦降了給趙人。
這一戰(zhàn)使秦國威大跌,而信陵君則成天下景仰之人。不過信陵君亦因此事觸怒了魏王,有家歸不得,在趙國勾留了數(shù)年后,去年平原君死,他才回到魏國去。
現(xiàn)在輪到平原夫人回魏了,自然是因為信陵君再次鞏固了他的勢力,才請平原夫人回去。
平原夫人欣然道:“現(xiàn)在只有信陵君才有威號召天下,共抗秦人,所以除非少龍想投靠秦人,否則棲身之所,便只有這個選擇了,若我肯,保證可重用你?!?
項少龍知道唯一方法就是援兵之計,幸好她無論如何精明厲害,仍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秦始皇這著棋子,起身拜謝道:“多謝夫人提!”
兩人尚想再繼續(xù)說話,少原君興沖沖走了進來,大喝道:“娘!”
平原夫人怒道:“給我閉嘴!”轉(zhuǎn)向項少龍道:“兵衛(wèi)且先退下,遲些才和你詳談剛才的事?!?
項少龍暗忖少原君你來得正好,忙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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