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蘅將那句在心底沉浮了無數(shù)遍的話,艱難地說出口,“只要母親救出我哥哥,兒媳愿自請下堂”
“自請下堂?”華陽大長公主笑道,“你哥哥犯下這等大罪,你以為你這個楚國夫人能獨善其身,我們武安侯府,容不下你這樣家世名聲不干凈的兒媳,我大可光明正大地休了你,明郎也沒奈何,何必替你去救你兄長出來???!”
溫蘅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說出了這句話,卻沒想到換回華陽大長公主這樣一句,她惶急地抬起頭來,“母親?。 ?
華陽大長公主放下金杯,起身冷冷俯瞰著她道:“別去想著求皇后,素葭不會給你通傳,別說椒房殿,你連紫宸宮都進(jìn)不去??!總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當(dāng)初明郎一時糊涂,向你求親,你就該知道自己半點都配不上他,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主動拒絕,而不是厚顏無恥地唆使他向圣上討要賜婚旨!!武安侯府,豈是你們這樣的人攀附得起的?!京城水深,又豈是你們這些小門小戶的人,能夠平安涉足的?!你們?nèi)缃衤涞竭@個下場,都是咎由自取??!”
若不能從華陽大長公主和皇后這里得到幫助,偌大的京城,還有誰能救得了哥哥??。?
溫蘅將所有自尊都放下,急切膝行上前,緊緊抓著華陽大長公主的手道:“母親,我求您了??!兒媳這一生,從來沒有這樣求過人,我求求您了,母親??!您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您能救出我哥哥?。 ?
華陽大長公主卻直接甩開了她的手,連看都懶得再看她一眼,背影高傲地抬腳走了。
溫蘅被華陽大長公主的用力一甩,甩撞在漆案處,額頭磕在案角,案上的酒杯也傾倒下來,潑了她滿臉,春纖忙去扶小姐起身,抽了帕子要給小姐擦拭,小姐卻輕輕推開了她,自己扶著案幾慢慢起身,一個簡單的動作,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面上水珠簌簌滾落,也不知是酒水,還是淚水。
接下來的時日,溫蘅不知又求請了華陽大長公主幾次,往天牢去求見了幾次,甚至試著求見皇后,卻都是無功而返,第三天黃昏時分,她又一次來到天牢前,又一次懇求守衛(wèi)讓她進(jìn)去看看哥哥,守衛(wèi)依然堅持不肯,但道,可以幫夫人將溫大人的遺傳達(dá)出來。
一名守衛(wèi)入內(nèi)許久,走回來道:“小人告訴溫大人,明日就是他的問斬之期,夫人您現(xiàn)在正在外面,問他可有話要對夫人說,溫大人靜坐良久,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向小人借刀,割下一縷頭發(fā),裹在撕下了的衣布里,讓小人轉(zhuǎn)交給夫人?!?
溫蘅輕顫著手接過那縷烏發(fā),雙眸發(fā)酸,卻沒有一滴眼淚流下這幾日里,她已將眼淚流干了。
將黑的天色昏沉悶熱,風(fēng)雨欲來,守衛(wèi)勸道:“快下雨了,夫人快回去吧。”
溫蘅如行尸走肉,聽了這話后,執(zhí)著那縷烏發(fā),渾渾噩噩地離了天牢、上了馬車。
一路車輪粼粼,馬車趕在落雨前,停在了青蓮巷溫宅前,溫蘅扶著春纖的手下車,望著匾額上熟悉的字跡道:“春纖,我到家了?!?
春纖看小姐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擔(dān)心不已,她忍著哽咽道:“是,小姐,您到家了”
“到家了”溫蘅低低道,“我該做飯了,哥哥快從官署回家了今晚做什么碧螺蝦仁哥哥喜歡吃這個可這道菜我總做不好我今晚好好做好好做”
“小姐?。 贝豪w想將失魂落魄的小姐喚回現(xiàn)實,可又不忍心說出口,只能扶著小姐進(jìn)了宅中廚房,幫著小姐清洗蝦仁、燒水沏茶。
一盞碧螺春剛沏好,小姐端起來就要啜飲嘗味,春纖忙拉住小姐的手道:“小姐,小心燙?。 ?
小姐頓住手,一動不動,凝視著澄碧的茶水,一直等到茶水涼透,也沒有再喝半口,只是靜靜道:“這茶葉不夠好,做不出最好的碧螺蝦仁,你去我房里架子上拿,將那罐最好的碧螺春拿來”
小姐傷心到如此反常的地步,春纖怎敢離開小姐身邊,可這等情景下,她又不敢違逆小姐之命,一步三回頭地走出廚房,見碧筠就在不遠(yuǎn)處朝這里望著,忙上前囑托道:“姐姐你先照看著小姐,我去去就回?!?
碧筠應(yīng)下,走至廚房附近,見夫人握著那杯涼透的碧螺春,望著望著,忽然嗤笑一聲,手一松,茶杯落地碎得四分五裂,夫人就這般踏著碧綠的茶水,慢慢地走出了廚房,仰望著烏云翻攪的天色,一步步地走到了庭中秋千架處,手扶著秋千架繩,慢慢坐下。
大雨將至,天色暗沉如夜,呼嘯的長風(fēng)吹舉地夫人衣裙若飛,夫人卻像是什么也感覺不到,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凝望著不遠(yuǎn)處的一片空地。
十?dāng)?shù)日前的夜里,哥哥所說的“一大家子其樂融融”的那些話,一字字地回響在溫蘅耳邊,溫蘅眼望著那塊還未種上枇杷樹的空地,心如刀割。
她知道,哥哥贈她那縷烏發(fā),是在提醒她出嫁時候的事,是要她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孝順父親、兒女繞膝,平安喜樂地度過一生。
向來青州女子出嫁,都是母親為新娘梳發(fā),但她生母早逝,出嫁那日,在琴川家中,她換穿上大紅嫁衣后,是哥哥手執(zhí)發(fā)梳,攏著她的長發(fā),一下下地為她輕梳,邊梳邊道:“一梳梳到頭,一生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福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jié)同心佩;有頭又有尾,此生無辛悲”
梳發(fā)詩的一字一句,寄托了哥哥對她的殷殷祝福,梳完發(fā)后,哥哥又親手幫她戴上了新娘花冠,扶她上了遠(yuǎn)嫁的馬車,親自送嫁至京城武安侯府,將她的手,親手執(zhí)送到明郎手中,而后,又為了她,努力科考,留京為官
哥哥并非重名重利、汲汲于官場之人,如若不是為了她,努力留京為官,是不是也不會有今日之災(zāi)
猛烈的閃電,如利劍劃亮暗色,轟隆一聲炸雷聲響,天公撕下了一道口子,澆起滂沱大雨,幾滴雨水才落在溫蘅身上,一把雨傘已及時地?fù)卧谒念^頂,溫蘅抬眼看去,是碧筠。
那夜,她向圣上求請離宮,圣上允了此事,卻堅決不允將碧筠等御賜宮女調(diào)離,她對碧筠心生隔閡,既感謝她春風(fēng)滿月樓那夜,阻止了她和哥哥做下錯事,又因她是圣上的耳目,無法再信任留用她,平日里只讓她留在青蓮巷宅中做事,不要她貼身伺候。
“夫人,雨太大了,進(jìn)屋避避吧”碧筠輕聲勸道。
夫人卻不起身,在這狂風(fēng)呼嘯的傾盆大雨中孤坐許久,于又一道閃電劃破暗空時,眼望著她,聲平無波道:“我要見陛下?!?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女主性格的轉(zhuǎn)折點,狗血劇情的轉(zhuǎn)折點,一切的轉(zhuǎn)折點
千里之外的沈明郎表示:我就出了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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