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著求子,嬌娘吃得許多丸藥,不獨是玉皇觀里求來的,連那些個師婆給的符灰秘方,她都一一試過,這上頭且不知投下去多少銀子,終歸是為著顏家求子,這錢自然也是顏連章給的東西里頭的搜刮。
門子里頭的姑娘們,若不是到了想上岸的時候,哪一個也不會想著懷孩子,□□嬌客是一回事,生養(yǎng)過又是另一回事了,如今這位鴇母,就是養(yǎng)得女兒才失了進項,索性買了幾個女孩子來,自家的女兒送到外頭去寄養(yǎng),買來的女兒們?yōu)橹嶃y子。
嬌娘自打開得苞,便沒少喝過避子湯藥,宅子里頭哪一個沒宮寒的毛病,只她更重些,自來得葵水,便一向沒個準頭,這回沒來,她也不曾往那上頭去想,可既已經(jīng)叫關(guān)了起來,她便打得主意,拉過翠兒來,使了她叫人來。
帳冊是她的頭一道保命符,只要顏連章不曾尋著,便不敢動她;肚皮便是她第二個保命符,便是沒有,也能再拖得幾日。
嬌娘有了身子這事兒一報上去,紀氏的手便是一顫,她把這個女人關(guān)得遠遠的,為的就是不擺在眼前看著她死。
顏連章的心思,她很明白,嬌娘若是安安份份,他自然不會少了她的銀錢,可她既打得那個心思,還留下東西來,這條命便有一半兒邁進了鬼門關(guān)。
喜姑姑垂了頭:“太太,可要叫人來摸一摸脈?”自然是不能找正經(jīng)大夫來的,外頭那些個姑婆穩(wěn)婆,也有知道些的,摸肚子看下身便能知道是不是有了,雖作不得十分準,也有個五六分了。
紀氏把手一緊,輕輕搖頭:“不必了,叫小廚房里給她單送些補物,這事兒,且慢告訴老爺。”有了孩子便不一樣,紀氏眉頭一擰,揮手叫人把點心撤下去,這個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留。
明潼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紀氏深鎖眉頭,卷碧凝紅兩個不敢立在門里邊,見著她來行了禮,明潼往里頭一張,卷碧便低了頭:“才剛喜姑姑來了,太太正在養(yǎng)神呢?!?
那便是后院那一個又出幺蛾子了,她點頭應(yīng)得一聲兒,走進去往紀氏身邊一挨,紀氏一聽見掀簾子就知道是女兒來了,睜眼兒看看她:“東西都點好了?”
顏連章給每個孩子都收羅了一箱子東西回來,明潼官哥兒更甚,紀氏叫她們個個在房里造冊,不必過來請安,旁人聽得,女兒卻是再不會聽的。
“娘何事憂愁,便旁人不能說,女兒跟前有什么不好說的?”明潼伸手扶住紀氏,她知道那妓子不曾離去,也容不得她離去,紀氏留她關(guān)她定是有因由的,看著模樣又不似是父親要納她進門,心里隱隱有了想頭。
“可是那一個又折騰了?”不等紀氏說話,明潼便握了母親的手:“娘只管照實了告訴我,她手里頭有爹的什么把柄?”
紀氏身子不動,眼睛卻是一闔,這一下便是認了,明潼徐徐舒出一口氣兒,反倒輕聲笑了出來,紀氏正狐疑,明潼卻挑了抹冷笑:“她自個兒作死,須怪不得旁人?!?
男人最恨的便是女人手頭有了依仗,以為拿捏得他們,卻不知道男人最恨這些,縱你一時拿捏住了,往后他翻了臉,且有的苦頭吃。
紀氏也不再瞞著女兒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長成這個樣子,她原還疑惑明潼怕些什么,明潼的出身教養(yǎng)品貌擺在那里,不說萬中無一,卻也是官眷里頭出挑的了,小時候便聰明通透,紀氏也曾開心過一陣,沒個兒子,卻有個這樣的女兒,可她自小到大卻無一日是開懷的,心里頭不知裝了多少事,只不說出來。
等丈夫一日變似一日,紀氏方知,女兒的害怕都是有因由的,顏連章前兒還說過,薛家那一位,因著里頭女兒得寵,竟掙了個實缺,滿口都是明歲考評要挪位子的消息。
他心里又怎么會不意動,那薛家女兒且還不如明潼顏色好,紀氏眼見得丈夫這樣,原來那一份期待也沒了。
她總想著自個兒是太過謹慎了,丈夫未必就會把女兒送進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去,侯府這門親事她這么早定心里總有些后悔,哪知道當日籌謀那些,還把他想的太干凈了些。
他的主意已經(jīng)打到了明湘身上,后宮同后宅也并沒什么分別,既然樣樣出挑的長女已經(jīng)定了人家,他再往下挑卻找不到合適的人了。
“可惜六丫頭太小了些?!边@話一出,紀氏緊緊咬得牙關(guān)才能不啐出來,當著這么個男人,她還得陪了笑:“老爺說到哪兒去了,六丫頭已經(jīng)定了人家了?!?
看著薛瑞芝也知道太子喜歡什么模樣的了,他喜歡討喜的姑娘,圓臉蛋兒大眼睛,一家子里頭便只有明沅沾著邊兒,她性子叫紀氏養(yǎng)的沉靜了,模樣倒是對得上的。
“老爺怎么能動這個糊涂心思,咱們?nèi)缃褚膊槐赜媚鞘侄??!奔o氏再忍不得,顏連章卻點了頭:“不錯,是不必用自家的女兒,還是得跟朝中結(jié)親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