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作戰(zhàn)計劃之后,底下將領(lǐng)各自前去準(zhǔn)備,她則站起身來,往帳中軍情圖前細(xì)閱,將將過了半刻鐘,忽然聽得帳外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
燕瑯微微蹙眉,就聽帳外親兵傳稟,道是用莫度前去交換被俘邊軍百姓的人回來了。
“出什么事了?”她問。
“少將軍,柔然欺人太甚!”回稟之人面色激憤,雙目赤紅:“嘴上答允我們交換,送回來的卻都是老弱百姓,青壯與婦人、孩童都不見蹤影,據(jù)被救回來的老人們講,柔然人得知昌源被大夏收復(fù),莫度被俘之后,便虐殺婦孺泄憤,好些青壯看不下去,與之爭執(zhí)對抗,也都被殺了……”
燕瑯將手中墨筆擱下,道:“他們送還多少百姓回來?柔然軍中,可還有大夏子民?”
那士卒忍不住哭了:“只剩下三百余人了……”
燕瑯點點頭,道:“剁掉莫度的胳膊和腿,再把他還給柔然的交涉者。告訴他們,這筆賬我記下了,沒完!”
……
昌源收復(fù)之后,來自金陵的詔令便一封接一封的送到了燕瑯手中,無一例外,都是要求她以大局為重,暫緩攻勢,不要妄開戰(zhàn)端,激化兩國矛盾。
皇帝看得很清楚,一場接一場的勝利,只會叫沈胤之威望越來越高,最后完全掌控邊軍,搞出一個不受朝廷控制的畸形利益團體來。
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只要能阻擋沈胤之進一步的發(fā)展,即便是放棄眼前的大好局勢,皇帝也在所不惜。
當(dāng)初與柔然和談的時候,他都做好了割讓昌源出去的準(zhǔn)備,這會兒昌源都收復(fù)了,情況再壞又能壞到哪兒去?
外邦畢竟是外邦,總是有的商量,但像沈胤之這樣的家賊,卻決計不容姑息!
燕瑯看出皇帝心思,只是冷冷一哂,若她此刻身在金陵,怕是沒什么法子應(yīng)對,但此時人在軍中,幾十萬大軍在握,如臂指使,誰能奈何得了她?
接過內(nèi)侍遞上來的詔書,她淡淡瞥了一眼,當(dāng)著他的面,丟到了廢紙簍里邊。
內(nèi)侍頓時變色:“定北伯,這可是圣旨!”
“圣旨?”燕瑯含笑看著他,道:“忘了告訴你,其實我不識字?!?
內(nèi)侍:“……”
“陛下若是太過閑暇,不妨想一想如何處置儀國公,才不至于令邊關(guān)將士心冷,又或者是好生思量一下,該如何嘉賞于我,至于所謂的退兵、和談,他遠(yuǎn)在金陵,不知戰(zhàn)況,最好還是不要插手了吧?!?
燕瑯笑微微道:“你覺得呢?”
內(nèi)侍盯著廢紙簍里邊的那道圣旨,簡直都要哭了,崩潰著重復(fù)道:“定北伯,那可是圣旨??!”
“圣旨又如何,從前又不是沒丟過,你去告訴陛下,不必再傳旨過來了,我一個字也不會看的,”燕瑯漠然道:“有本事的話,就托夢給我啊。”
“666666!”系統(tǒng)忍不住道:“我要給秀兒生猴子!”
內(nèi)侍瑟瑟發(fā)抖,嚶嚶嚶哭著跑掉了。
燕瑯撇撇嘴,整裝出發(fā),號令昌源城中的軍隊,正式對柔然軍帳發(fā)起了總攻。
或許是因為昌源失守,柔然早有準(zhǔn)備,最開始的時候,這場仗打的異常艱難,燕瑯提槍上馬,堅守在第一線,等到局勢暫緩,回營安置時,鎧甲之內(nèi)的里衣都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
“少將軍太冒進了,”有人道:“如此貿(mào)然出站,得不償失?!?
“是啊,”另有人小聲附和:“知道少將軍報仇心切,但也不能不把兄弟們的性命放在眼里啊?!?
燕瑯目光環(huán)視一周,卻沒做聲,等他們說完,方才道:“今日到此為止,都散了吧?!?
是日晚間,烏云蔽空,不見星子,一行柔然騎兵悄無聲息的抵達(dá)大夏軍帳之外,相距二里之時,便翻身下馬,轉(zhuǎn)為步行,急速往邊軍駐扎之處襲去。
夜色漆黑而安寂,人走過去,連身邊人的呼吸聲都能聽到。
為首的柔然武士凝神細(xì)聽,卻發(fā)覺軍帳中一片安謐,夜色之中,仿佛一座空無人煙的荒城,他心頭一個“咯噔”,知道此行有變,想要令人撤走,卻也晚了。
遠(yuǎn)處殺聲大作,鼓聲轟鳴,這座荒城似乎在一瞬間活了過來,篝火點燃,蔣世安身披甲胄,手持方天畫戟,哈哈大笑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們?nèi)崛蝗?,難道連這句話都沒聽說過?居然真的相信大夏人送去的消息!”
那柔然武士率人潛入之時,便舍棄了坐騎,又是以少對多,遠(yuǎn)非蔣世安對手,如何不知是中了對方奸計,牙根緊咬,恨聲道:“趙煒!夏人果然奸詐!”
蔣世安聽到“趙煒”二字,面色微變,卻不多,催馬上前,三招兩式,便將那柔然武士生擒,再見他隨從之人或殺或擒,已然不成氣候,這才收起方天畫戟,遠(yuǎn)眺北方:“少將軍神機妙算,卻不知他此去是否順?biāo)臁?
柔然自以為有大夏人通風(fēng)報信,暗殺沈胤之不過是小菜一碟,他若死了,好容易被重整起來的大夏邊軍,便會重新變成一盤散沙,欣喜之余,不免放松了警惕。
畢竟白日一場激戰(zhàn),雙方都十分疲憊,誰能想得到,會有人在這時候發(fā)動突襲呢。
他們是以此算計沈胤之的,而燕瑯,也將計就計,以此還擊柔然。
是日晚間,燕瑯率領(lǐng)五千精悍士卒,勢如破竹,擊退柔然三萬騎兵。
夜色深深,柔然士卒不辨來敵,更不知深淺,驚懼之下,慌亂潰逃,定北伯沈胤之正式接管朔方城,重新將兩國邊界,推回到最初的界定線上。
……
蔣世安生擒那柔然武士之后,旋即便令人去捉拿他口中提及的趙煒,他也怕那柔然武士信口開河,有意使詐,故而便不曾明,直接令人將趙煒扣下,單刀直入道:“你這狗賊好大膽子,竟敢與柔然人私通賣國!”
趙煒便是傍晚時分,在軍帳中出質(zhì)疑燕瑯之人,聽蔣世安如此說,聲色俱厲,只當(dāng)是事發(fā)了,當(dāng)場便變了臉色。
蔣世安見狀,便知那柔然武士所不假,將趙煒押解,卸下盔甲武器,又派人去他帳中搜羅,再請眾將前來商議,看此人該當(dāng)如何處置。
趙煒通敵賣國,死罪是板上釘釘了,只是并非沈平佑的舊部,而是薛禮一系的人,故而第二日上午,眾將領(lǐng)議及此事之時,免不得會將戰(zhàn)火燒到薛禮身上。
“趙煒是薛副帥的心腹,朝夕相處,難道薛副帥便不曾察覺他的狼子野心嗎?還是說,你是打算順?biāo)浦?,借他的手除掉少將軍?!?
“我絕無此意!”薛禮厲聲駁斥,怒道:“你不要血口噴人!”
另有人道:“人心隔肚皮,薛副帥向來與鎮(zhèn)國公不睦,對少將軍也是不假辭色,誰知你心中究竟如何作想?”
薛禮臉色漲紅,目光也有些倉皇,正待說話,卻見燕瑯站起身來,一抬手,止住了眾將領(lǐng)的話:“薛將軍秉性剛直,我相信他不會這樣做?!?
眾人聽得一怔,皺眉道:“少將軍……”
“趙煒通敵賣國,與薛將軍何干?難道只因為他曾經(jīng)在薛將軍帳下聽令,所以便要將他們聯(lián)系到一起?如此說來,趙煒曾在我父親帳下為將,難道我父親也通敵賣國嗎?”
燕瑯少見的冷了神色,斥道:“若有實證,我即刻處置了他,但若是無憑無據(jù),便妄加揣測,豈不叫忠勇之士心寒,令天下人齒冷?派系不同,只是小節(jié),共抗柔然,卻是大義,五根手指頭握成拳,打出去才有力量,這么簡單的道理,難道都不懂嗎?!”
眾人聽得面露慚色,低頭不語,薛禮也是怔住,良久之后,向燕瑯鄭重一禮:“少將軍胸吞萬流,氣度恢弘,薛某敬服!”
“薛將軍,你也不必急著謝我,”燕瑯道:“趙煒畢竟在你帳下聽令,你身為主將,有失察職責(zé),險些釀成大禍,便以軍規(guī)處置,打三十軍棍,你可心服?”
薛禮道:“心服口服!”
“既然如此,那此事便到此為止?!毖喱橖c點頭,道:“趙煒通敵賣國,將其扣押,來日回京問罪;薛禮有失察之責(zé),罰三十軍棍,以儆效尤。朔方城初定,諸事紛雜,諸君,勉之!”
眾將散去之后,方才有侍從前來傳稟:“少將軍,柔然主帥沙略羅想求見您?!?
沙略羅在昨夜那場混戰(zhàn)中被俘,只是燕瑯忙于整頓軍務(wù),清查內(nèi)奸,一直都沒能顧得上他,此刻聽人提及,方才問道:“他想做什么?”
“他不肯說,只說是要跟您講,”那侍從道:“不愿與我們談。”
燕瑯聽得眉頭一跳,道:“前邊帶路。”
侍從領(lǐng)著她到了朔方城的監(jiān)獄里,便見里邊站著個身量瘦削的中年男子,眉毛很濃,雙目細(xì)長而鋒銳,因為昨夜那場混戰(zhàn),形容難免有些狼狽。
聽人提及燕瑯身份,沙略羅方才抬起頭,道:“沈?qū)④?,你們大夏有一句話,叫將相不辱,只可惜,你似乎并不知道。?
燕瑯淡淡看他一眼,道:“先前士卒問話,你為什么不回答,而非要見我?”
沙略羅微微抬起下巴,有些倨傲的道:“對于這些普通士卒,我有保持沉默的權(quán)力。”
燕瑯問那帶路士卒:“他就是那個下令柔然起兵虐殺邊關(guān)婦孺的人嗎?”
那士卒面有激憤,恨聲道:“就是他!”
燕瑯點點頭,向沙略羅道:“勝利者才有資格保持沉默,你不配?!?
“把他拖出去砍了,”她吩咐那士卒:“腦袋掛到朔方城頭上去,即刻執(zhí)行?!?
作者有話要說:很不好意思的承認(rèn),那十五天假期我出去浪了,根本沒存稿,但是一定會補的_(3∠)_
ps:這一章補15號那晚的加更,不計入這十五天假期,加更進度215,我會努力的(心虛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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