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秦目下不是患無刑,而是患刑重。盜一錢者重罰,知情不報者罪同,輕罪重罰,刑何以苛,對巴、蜀等蠻夷眾多又或新郡新民之地,刑苛只會釀成民變,于我大秦一統(tǒng)天下大大不利?!?
這番話已出呂不韋建議的范疇,但在一統(tǒng)天下的大前題上,卻沒有分毫離軌,顯示出李斯的見識,實(shí)非呂黨能及。
呂不韋雙目兇光連閃,手足無措,李斯侃侃續(xù)道:“富國之策,千變?nèi)f化,但萬變不離其宗,用之得所是也。像巴、蜀之地,地廣人稀,人才缺乏,但如能徙富民于巴蜀,刺激工商、資我本土,兩地振興有望。我大秦始能得其利,足用之以并天下?!?
小盤聞之大喜,拍案叫絕道:“李卿之對極,眾卿還有何話可說?”
呂不韋等措手不及,面面相覷,無詞以對,出乎眾人料外,嫪?dú)彪x座而出,跪伏地上,恭敬道:“李大人之賢,可比商鞅而尤有過之。微臣斗膽請儲君破格賜準(zhǔn)李卿,依仲父之議,重新厘定賦財之策,請儲君明鑒。”
此語一出,立時全殿嘩然。只有項少龍明白嫪?dú)比绱藥兔?,?shí)是要報呂不韋昨夜的三箭之仇。呂不韋雙目厲芒電射,狠狠瞪著嫪?dú)?,恨不得把他生吞下肚。王綰等此時方知一向低調(diào)的李斯的高明手段。自入秦以來,李斯直到此刻終吐氣揚(yáng)眉,大放異采,奠定以后屹立不倒的政治地位。
小盤哪還不知機(jī),忙向朱姬請示。
朱姬雖覺得這樣擺明削呂不韋的權(quán)勢,大是不妥,但卻不得不支持嫪?dú)?,點(diǎn)頭道:“皇兒看著辦好了。”
小盤大感痛快地欣然道:“李卿立即著手進(jìn)行此事,完成后須一式二份,分別呈上寡人和仲父,待寡人和仲父商量后,再在廷上商討?!?
項少龍心中暗贊,小盤雖是明削呂不韋之權(quán),但卻予呂不韋下臺的機(jī)會,保存了他少許顏臉。此時人人目光均集中到呂不韋身上,看他是否肯接受。
呂不韋顯然理屈詞窮,再難找到駁斥李斯的說話,不過他終是頭老狐貍,竟仍能呵呵笑道:“長史大人果然不負(fù)本仲父所望,為我大秦立下大功,理該獎賞,不若就到本仲父處來負(fù)責(zé)賦役之務(wù),使長史得以盡展抱負(fù)?!?
小盤微微笑道:“仲父所甚是,不過寡人心中早有更適合李卿的職位,春祭時會有公告。”接著朗聲道:“今天到此為止,其他事留待明天稟上,退廷!”
項少龍醒覺過來,知道早過了與邱日升約好的午時。這回廷議出奇地精采,亦出奇地冗長,足有五個時辰,亦即十個小時。
小盤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心情大佳,邀得一眾心腹大臣共晉午膳,除桓齮提早離開咸陽未能參與外,連正興高采烈在殿外苦候項少龍去武士行館鬧事的滕荊兩人都邀來。尚有王龁、王陵、昌平君兄弟,李斯當(dāng)然是座上客。午宴在后宮的內(nèi)廷舉行,沒有朱姬,小盤要怎樣就怎樣,痛快之極。宮娥奉上酒饌,立被趕出去,好讓眾人暢所欲。小盤和各人衷心贊賞李斯后,輪到項少龍把昨夜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詳細(xì)道出。
聽到呂不韋玩的把戲,王龁勃然大怒道:“這么說以前鹿公和徐先指責(zé)呂賊毒害先王之事,非是無的放矢?,F(xiàn)在竟敢故技重施,不若我們先制人,把呂賊和奸黨殺得半個不剩,請儲君賜準(zhǔn)?!?
小盤道:“若可以如此容易,寡人早把他召入宮內(nèi),令人把他亂刀斬殺。只是現(xiàn)在呂黨勢大,又有杜璧、蒲鶮等人虎視眈眈,亂事若起,杜璧等勾結(jié)外人作亂,先東三郡難以保存。最忌的尚有蒙驁,一天不削去他軍權(quán),吾等仍未可輕舉妄動?!?
王陵的穩(wěn)重派也道:“現(xiàn)今之計,最佳莫如待黑龍出世,再捧嫪?dú)币灾茀尾豁f,雙管齊下,方是妙策?!闭f到一半,只見李斯等朝他猛打眼色,醒覺過來,立即臉如死灰。
王龁果然愕然道:“什么黑龍出世?”
小盤曾有嚴(yán)令,禁止任何人透露黑龍之事,現(xiàn)在王陵覺說漏了口,自是嚇得臉無人色。
小盤笑道:“陵卿不用介懷,但只此一回?!?
王陵松一口氣,離席跪叩謝罪。項少龍見小盤威勢日增,既驚又喜,自己都弄不清楚那感受。
小盤親向王龁解釋這件事,王龁大喜向項少龍贊道:“只有少龍才有這種異想天開又確切可行的妙計,以嫪?dú)睜恐茀尾豁f更是妙不可,剛才已有實(shí)例。異日任嫪?dú)甭晞萑绾卧龃?,閹狗始終是閹狗,不能像呂不韋般收買人心,就算他三頭六臂,絕飛不出老將的指縫?!?
王龁乃蒙驁外掌握最大實(shí)力的大將,自不會把嫪?dú)狈旁谘蹆?nèi)。呂不韋的厲害皆因在文武兩方都生了根,若在尚未部署妥當(dāng)時動搖他,必出亂子。而嫪?dú)闭f到底只是朱姬的男寵,除去他并不會帶來什么后果,充其量只是一場動亂,尤其現(xiàn)在小盤安插了茅焦到他身旁,還怕他亂得出什么樣兒來。
昌平君冷哼道:“反而邱日升是個禍根,少龍你橫豎下午有閑,雖答應(yīng)嫪?dú)辈粴⑺?,但挫挫他的威風(fēng)亦是快事?!?
項少龍到現(xiàn)在仍弄不清楚武士行館的意義,順口問起來。
王陵道:“行館之風(fēng),是由陽泉君自楚國引入我咸陽來的,主要是訓(xùn)練劍手,以供公卿大臣雇用,乃武士晉身軍階的捷徑,故頗為興旺,亦有公卿大臣把子女送往行館受訓(xùn)。少龍對上邱日升,切勿掉以輕心,因行館常要應(yīng)付各地來的劍手挑戰(zhàn),邱日升能穩(wěn)坐館主之位,有其真材實(shí)學(xué)?!眘m.Ъiqiku.Πet
小盤笑道:“他難道比管中邪更高明嗎?”
眾人一想也是,舉杯痛飲,眾人話題轉(zhuǎn)往三大名姬上,談?wù)勑πΓ轿缟磐戤?,項少龍飲飽食足,哪還有興趣去找邱日升動手動腳而又不能殺他,遂回官署去也。酒意上涌,項少龍在官署睡了個午覺,醒來時,荊善來報,內(nèi)史府有人找他。項少龍出廳一看,原來是嫪肆。滕翼正在有好氣沒好氣的聽他說話,見項少龍來到,忙借機(jī)遁走。
嫪肆見到項少龍,一面諂媚道:“小弟今天是奉兄長之命而來,專誠約大將軍到內(nèi)史府出席晚宴。”
項少龍暗中叫娘,難道今晚又要面對嫪?dú)鞭咭粋€晚上,連忙動腦筋找藉口推辭。
嫪肆俯近了點(diǎn),故作神秘道:“今晚兄長約了三絕女石素芳來喝酒,自然不可漏掉大將軍的一份哪?!?
項少龍腦際立時“嗡”的一聲,亂成一團(tuán),說再不動心,就是騙人。
像石素芳和“柔骨美人”蘭宮媛那類罕有的絕色,縱是敵對的立場,但若有機(jī)會接觸,包括他項少龍在內(nèi),沒有多少個男人能狠心拒絕。嫪?dú)碑?dāng)然不會那么大方,肯制造他項少龍與石素芳親近的機(jī)會,其中定有例如石素芳指定須他出席,方肯答應(yīng)這次邀約等一類的條件,想到這里,不由大感自豪。唯一的問題,是昨晚剛到醉風(fēng)樓胡混整晚,今夜又去見石素芳,嬌妻們會怎樣看自己呢?
項少龍道:“令兄好意,恕我無福消受。因今晚我要在家中陪伴妻兒,請告訴令兄,我項少龍覺得他很夠朋友就是?!?
嫪肆臉色微變,非常失望,顯見項少龍所猜的雖不中亦不遠(yuǎn)矣。嫪肆落足嘴頭仍不得要領(lǐng),無奈走了。項少龍心里忽地強(qiáng)烈的思念著家中的嬌妻愛兒,忙返家去?;氐綖醺?,紀(jì)嫣然差不多同一時間回來,原來是到了渭水操演后天便要“獻(xiàn)世”的黑龍。與嬌妻愛兒在后園里享受黃昏前和煦的陽光,項少龍早把石素芳一事拋諸九霄云外。不知是否年歲長了,又或經(jīng)歷過太多生離死別的打擊,他現(xiàn)在非常戀棧暖得人心融化的家庭之樂。與紀(jì)嫣然、趙致和烏廷芳三位嬌妻閑話家常,看著田貞、田鳳兩女與剛學(xué)曉走路的項寶兒在草地上嬉玩,那種樂趣實(shí)非任何東西所能替代。烏廷芳可能由鐵衛(wèi)處得來消息,知道早朝曾有爭吵之事,問了起來。項少龍怎會隱瞞她們,把早上生的事一并說出來,還告訴她們今晚推掉可與石素芳共膳的機(jī)會。
烏廷芳奇道:“項郎不怕開罪嫪?dú)焙湍俏粵]有任何男人不想親近的美人兒嗎?只看柔骨女蘭宮媛的姿色,可想見石素芳的才藝。”
項少龍此時與三女坐在亭內(nèi),田氏姊妹和項寶兒的笑聲,不時由亭外的草地上飄送耳內(nèi),心中充盈幸福的感覺,衷心誠意地道:“只要有三位賢妻任何一位相伴,我項少龍已心滿意足,何況現(xiàn)在竟得老天爺開恩,教我區(qū)區(qū)凡夫得擁三位來自天上仙界的仙子,我項少龍還怎敢另有妄求呢?”
三女嬌軀同時輕顫,美目纏來,亮出熾熱情火。
趙致心迷神醉道:“得夫如此,夫復(fù)何求,與項郎在一起,每天都像剛開始相戀那樣子,?。≈轮麻_心得不知怎么說哩。”
紀(jì)嫣然嘆道:“可惜清姊到了蜀郡去,否則這一刻將更完美無缺,希望夫君大人永遠(yuǎn)不用出征,離別的滋味真不好受?!?
秦軍法紀(jì),出征的將士均不可帶同妻妾,故出征是所有妻子最害怕的事。項少龍想起戰(zhàn)爭的殘酷,深深嘆一口氣。
烏廷芳移過來,坐入他懷里,摟上他脖子道:“少龍這次爽約,邱日升必振振有詞,會說你怕了他呢!”
紀(jì)嫣然冷哼道:“凡見過我們大將軍百戰(zhàn)刀法的人,只會認(rèn)為邱日升不知行了什么好運(yùn)呢。哼!我紀(jì)嫣然已對國興手下留情,這些人仍不知感激,夫君大人若往武士行館,嫣然也要去!”
項少龍豪興大道:“那不若明天朝會后去找他算帳!”
烏廷芳和趙致同時叫好,紀(jì)嫣然“哎喲”一聲道:“要晚點(diǎn)才行!儲君要人家明天到王宮教他讀,唉!清姊不在,只好由嫣然頂替。聽說清姊對儲君是很嚴(yán)苛的,但我卻是不行!要我板著臉孔太辛苦哩?!?
項少龍記起她也被封作太傅,同時心生感觸。小盤雖沒有表現(xiàn)出來,但事實(shí)上他對亡母妮夫人的思念,是深刻之極的創(chuàng)痛,故而極需代替的對象,先是朱姬,接著是琴清,現(xiàn)在則是紀(jì)嫣然。否則以他現(xiàn)時的才智,哪須旁人來教他讀?
烏廷芳吻了項少龍的臉頰,香軟的紅唇,雖只蜻蜓點(diǎn)水的一觸,已令他舒服心甜得直沁心脾,只聽仍像少女般嬌癡的美妻子柔聲道:“項郎知否清姊在巴蜀有很大的生意,清姊對賺錢是非常有本事的?!?
項少龍對琴清的出身來歷一直很模糊,只知她是王族的人,大訝下追問起來。
此事紀(jì)嫣然最清楚,答道:“清姊本是巴郡大族,其祖得丹砂之穴,可作藥物和染料之用,故累數(shù)世之積,到清姊時琴族已成巴郡的富。秦人為與其修好,遂以王族顯貴向清姊提親。卻想不到丈夫婚禮剛成,便要領(lǐng)兵出征并客死異地,清姊為了躲避其他權(quán)貴的糾纏,返回巴蜀,主理生意,做得有聲有色,到儲君由趙返秦,方在華陽夫人提議下,返回成陽,作儲君的太傅,更遇上你這多情郎君,致再陷情關(guān)?!?
項少龍終于明白琴清的身份地位為何如此然,不但因華陽夫人和小盤的寵信,更因她在巴蜀有家族作大靠山。正如李斯所說,對巴蜀這種地方勢力龐大的特殊地區(qū),只有采懷柔的政策才行。同時亦明白她為何與華陽夫人這來自楚國的美女關(guān)系如此密切,皆因巴蜀地近楚境,像琴族那種富甲一地的大族,自然與楚王朝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娶得琴清,不但可得到千嬌百媚的人兒,還可得到她龐大的家財,試問誰不眼紅,所以琴清不敢公然和自己相愛。即使琴清之嫁來咸陽,成為王族,底子里仍是一項充滿政治味道的婚姻交易。神思飛越之時,烏光來報,國興來找他。項少龍嘆一口氣,走出亭外,抱起項寶兒親親他的小臉蛋,交給田貞,往大廳去見國興。
正在喝茶的國興見他來到,竟跪下來連叩三個響頭,嚇得項少龍忙把他扶起來,心中明白道:“國先生折煞項某。”
兩人坐好,國興苦笑道:“今天卑職來此,本是不懷好意的?!?
項少龍心知肚明他有投誠之意,但已學(xué)曉不輕易信人,微笑道:“副統(tǒng)領(lǐng)是否奉邱館主之命來尋我項少龍的晦氣?”
國興顯然和邱日升在拗氣,冷哼道:“他憑什么來找大人晦氣,今天大人因朝會遲了,他表面雖裝出不滿狀,其實(shí)誰都看出他是如釋重負(fù),還趁機(jī)和蒲鶮溜了到郊外打獵,我們都知他是怕項大人會尋上門去??催^項大人的百戰(zhàn)刀法,誰還有膽量來捋項大人的虎須?”
項少龍訝道:“那他為何又著你見我?”
國興愧然道:“實(shí)不相瞞,我們本都是暗中為二王子出力的人,行館的開支亦是由蒲鶮暗中支持,否則沒有了陽泉君,早關(guān)門大吉。但表面上卻不得不依附內(nèi)史大人,呂不韋數(shù)次要取締行館,都由內(nèi)史大人一力架著。”又道:“呂不韋很有辦法,把我們的武士大量吸納過去,又明里暗里表示朝廷不會選用我們訓(xùn)練出來的人。累得我們銀根短缺,到嫪大人關(guān)照我們后,行館始略有起色?!?
項少龍知他不明白自己和嫪?dú)钡年P(guān)系,故說到嫪?dú)保Z氣尊敬,小心翼翼。在目下的情況,他當(dāng)然不會把實(shí)情透露給國興知道,點(diǎn)頭道:“國兄以后有什么打算?”
國興再撲跪地上,叫道:“國興以前做過很多對不起項爺?shù)氖?,又曾以卑鄙手段傷了荊爺,罪該萬死。只希望以后將功贖罪,為項爺盡心盡力辦事,死而無悔?!?
有了伍孚的教訓(xùn),項少龍再不會因?qū)Ψ綆拙湓挾M信不疑。先把他扶起來,道:“國兄有話好說,再不要如此?!?
國興激動道:“自那天紀(jì)才女手下留情,我國興已想了很多天,現(xiàn)在咸陽城誰不知項爺義薄云天,薄己厚人,項爺請讓小人追隨你!”
項少龍苦笑道:“原來我的聲譽(yù)那么好嗎?”
國興道:“項爺兩次有機(jī)會當(dāng)丞相都輕輕放過,又提拔李斯、桓齮和昌文君,對由邯鄲隨你來的舊人恩寵有加,義救燕國太子丹,豪事義行不勝枚舉,我們早心中有數(shù)。只因被私利蒙蔽眼睛,但紀(jì)才女那幾槍使我完全驚醒過來,只望以后追隨項爺左右,再不用整天與人勾心斗角,更不用愁明天會給別人出賣。”
項少龍認(rèn)真考慮一會,點(diǎn)頭道:“好!我便如你所愿,但記著我絕非可輕易欺騙的人,若覺你有一字口不對心,立殺無赦?!?
國興大喜,撲往地上。
項少龍讓他叩頭后,命他坐好,道:“剛才你似乎有些話想告訴我,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國興神色凝重起來,壓低聲音道:“這些事我完全是憑一些跡象猜測出來的,因為我尚未有資格參與杜璧、蒲鶮和館主他們的密會,可是有很多事卻須交下來由我們?nèi)プ觯越o我猜出個大概。”
項少龍是經(jīng)慣風(fēng)浪的人,淡然道:“說!”
國興道:“他們應(yīng)訂下周詳?shù)挠媱潱米尪踝尤欢?,關(guān)鍵處仍在東三郡,蒲鶮雖是秦人,但一向在秦趙間左右逢源,加上家族勢力龐大,又分別與趙王室和我大秦王室通婚,故于兩地均有根深蒂固的影響力,若非他大力支持,二王子亦不能到那里落地生根?!?
項少龍恍然大悟。就像異人是呂不韋的奇貨,成蟜便是另一大商家蒲鶮可居的奇貨。當(dāng)年誰都想不到小盤可回來霸占成蟜的儲君之位,所以蒲鶮、杜璧、陽泉君等一直全力巴結(jié)秀麗夫人和成蟜。豈知小盤成功離趙返秦,立即粉碎他們的美夢。初時他們可能仍不大看得起呂不韋,到陽泉君被呂不韋害死,始知形勢不妙,但他們亦無法轉(zhuǎn)舵,而唯一的出路是助成蟜把王位奪回來。若小盤的朝廷穩(wěn)若泰山,他們當(dāng)然難有可乘之機(jī),偏是目下的秦廷分裂成儲君黨、呂黨和嫪黨三大勢力,互相傾軋,于是蒲鶮等蠢蠢欲動。
國興續(xù)道:“蒲鶮最厲害的手段,是勾結(jié)現(xiàn)在趙國炙手可熱的大將龐暖,我雖不知詳細(xì)情況,但聽館主的口氣,龐暖正秘密連結(jié)三晉、楚人和燕人,以破呂不韋和田單的秘密結(jié)盟,同時助二王子登上王位。而可以想像的,是杜璧必須在咸陽制造一場動亂,若呂不韋有異動,那就更好,因為那會引致秦隊的分裂,屆時會有將領(lǐng)投往二王子的旗下去,配合趙人的支援,聲勢大大不同?!惫P趣庫
項少龍暗感自豪,自己早先的猜想,和現(xiàn)在國興所說的相差不遠(yuǎn),只沒想到龐暖正密密籌備另一次楚、燕、趙、魏、韓聯(lián)盟的密謀。同時亦暗自神傷,李園、龍陽君、太子丹雖和自己稱兄道弟,但在國對國的情況下,一點(diǎn)個人間的私情都不存在。現(xiàn)實(shí)正是那樣殘酷。
國興沉聲道:“要制造一場大亂,最佳莫如把項爺刺殺,那時人人把賬算到呂不韋的身上去,后果可以想見。”
項少龍微笑道:“想殺我的人絕不會少呢!”
國興正容道:“項爺切勿輕忽視之,蒲鶮和龐暖籌備良久,在各地招攬了一批奇人異士,又集中在趙國訓(xùn)練刺殺之術(shù),現(xiàn)在正分批潛來咸陽,其中有三個人是由我親往接應(yīng),都是第一流的好手,其中一人叫‘赤腳仙’寇烈,乃楚墨近二十年最出類拔萃的高手,只看他竟穿上鞋子,便知他抱有不惜殉身以刺殺項爺?shù)臎Q心。”
項少龍倒抽一口涼氣,若整天須提防一批又一批的死士來行刺自己,做人還有什么樂趣?問道:“蒲鶮那個歌舞團(tuán),是否亦暗藏刺客呢?”
國興道:“應(yīng)該是這樣,不過我所知有限,并不清楚?!?
項少龍道:“你接應(yīng)的三個人,現(xiàn)在是否仍和你保持聯(lián)絡(luò)?”
心中同時感到,楚國肯派人來參與這趟刺殺自己的行動,必須得李園同意,那豈非李園也要?dú)⑺麊??頓時心中不舒服起來,再不敢推想下去。但忍不住又猜想起來,李園要?dú)⑺€沒有什么,若龍陽君也要?dú)⑺?,他項少龍便很難消受?;蛘叽耸歉鞯貏κ值膫€別行動!
國興答道:“掩護(hù)他們?nèi)氤呛?,他們便自行隱去?!庇值溃骸拔覀兊男叙^亦來了幾個生面人,當(dāng)上館主的貼身隨從,應(yīng)為隱藏真正身份的高手?!?
項少龍暗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F(xiàn)在秦人成為東方諸國的公敵,在戰(zhàn)場既討不了好,惟有潛進(jìn)來搞顛覆,這類事古今如一,并沒有分別。
國興道:“這次我奉邱館主之命來此,是要約期再戰(zhàn),不過卻是在十五日后,我猜他以為有這段日子,那批死士該可成功刺殺項爺?!?
項少龍道:“那就告訴他,項某人要到時看心情來決定是否赴約。嘿!你逗留這么久,不怕他們起疑嗎?”
國興笑道:“我會推說項爺擺足架子,害我苦候半個時辰。回去后,我盡量刺探有關(guān)刺客的消息,再設(shè)法通知項爺。”
項少龍拍拍他肩頭,道:“要通知我還不容易嗎?快點(diǎn)來報到幫忙!國副統(tǒng)領(lǐng)。”
兩人相視大笑,國興歡天喜地的離開。
回到內(nèi)堂,把事情告訴了三位嬌妻,著她們出入小心,紀(jì)嫣然道:“他們的目標(biāo)并不是你,而是政儲君,說要?dú)⒛阒皇茄谌硕康臒熌?。?
項少龍如夢初醒地一震道:“我真糊涂,只要?dú)⒘藘?,立即引起真正大亂,成蟜可以名正順地成為繼承人?!?
說真的,他反而放下心來,因為若小盤死了,歷史上就沒有秦始皇,中國恐怕亦不會出現(xiàn)。
紀(jì)嫣然道:“此事我們必須采取主動,只恨城衛(wèi)被緊握在管中邪手中,否則事情就易辦多了?!?
項少龍正沉吟之時,鐵衛(wèi)來報,嫪?dú)贝篑{光臨。
項少龍苦起臉來,烏廷芳笑道:“若推辭不了,敷衍他一晚!我們最信任項郎的?!?
項少龍只好出去見嫪?dú)薄?
嫪?dú)闭驹趶d中處,陪他的還有韓竭和四名親衛(wèi)。陶方負(fù)起招呼之責(zé),見項少龍來了,退入內(nèi)廳。
嫪?dú)迸鎳@道:“少龍你怎可這么不夠朋友?”
項少龍與韓竭等打個招呼,把他扯往一旁低聲道:“這種美人兒,小弟還是不接觸為妙。昨晚金老大故意在我們兩兄弟面前暗示石素芳對小弟有意,擺明是要引起嫪兄嫉忌之心,更使我深感戒懼,所以要推今晚的約會,嫪兄明白我的苦心嗎?”
嫪?dú)便等话肷?,老臉一紅道:“我倒沒有想過這點(diǎn),嘿!石素芳充其量不過是較難弄上手的藝妓,何來資格離間我們,項兄不要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