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兜里的手機又響了。
生怕錯過重要的電話,黎熹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掏出手機。
朦朧的視線中,出現(xiàn)了‘顧爺爺’三個字。
因為顧文韜上了年紀,怕他受到刺激出事,黎熹特意叮囑過顧寒,一定要將這件事瞞住。
因此,顧文韜并不知道顧淮舟被綁架的事。
怕露出馬腳,黎熹趕緊將眼淚仔細擦干凈,又深吸了幾口氣,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這才接了電話。
“爺爺?!崩桁涞穆曇袈犞€算平靜。
電話那邊,顧文韜的聲音有氣無力,“熹丫頭,淮舟被綁這事,真是應(yīng)呈風(fēng)干的?”
黎熹大吃一驚,“爺爺,您都知道了?”
顧文韜嘆息道:“玉生他們都是跟了我?guī)资甑睦瞎芗?,我對自己身邊人的反?yīng),了如指掌?!?
“他們是瞞不過我的。”
盡管顧寒他們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顧文韜又豈是吃素的?
在發(fā)現(xiàn)莊園內(nèi)的守衛(wèi)減少,杜玉生的電話響得太頻繁,接電話的時候臉色又很凝重...
種種異樣同時出現(xiàn),顧文韜便料到大事不妙。
在他的嚴厲逼問下,杜玉生知道瞞不住了,只能將顧淮舟被應(yīng)呈風(fēng)綁走的消息告知顧文韜。
得知應(yīng)呈風(fēng)就是當(dāng)年綁架案的真兇,他今日又綁架了顧淮舟,顧文韜震驚之余,差點就暈了過去。
但他到底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并沒有真的暈過去。
吃了兩顆定心丸,靠著沙發(fā)閉目緩了緩神,顧文韜就讓杜玉生給黎熹打來了電話。
越是關(guān)鍵時刻,他越不能給孫媳婦掉鏈子。
“熹丫頭,爺爺沒那么脆弱,我還撐得住,你不要擔(dān)心我。倒是你...”
顧文韜問黎熹:“應(yīng)呈風(fēng)要你在七個小時內(nèi)找到淮舟?”
“嗯?!?
“距離七個小時,還剩下多久?”
黎熹:“...只有一個多小時了。”
“爺爺。”黎熹強忍住想要哭泣的情緒,哽聲說:“我好像...找不到他了。”
“爺爺,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我實在是沒有頭緒了?!?
聽到黎熹強忍哭腔的聲音,顧文韜也快心碎了。
他合著雙眼,渾濁的淚水卻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沿著他蒼老的面龐滑入脖頸。
顧文韜悲嘆道:“熹丫頭,13年前,你曾救過淮舟一次,對此,爺爺我感激不盡?!?
“爺爺知道,這一次你也會全力以赴。”
黎熹以為顧文韜會求她這次一定也要找到顧淮舟,將他活著帶回顧家。
可顧文韜卻說:“但我希望你保護好自己。我不能沒了孫子,又沒了你這個孫媳婦?!?
“熹丫頭,你要注意安全。”
“爺爺在家里等著你,你要平平安安地來見我?!?
說完,老人家就先一步掛斷了電話。
顧文韜這通電話就像是一顆安神藥,奇異地安撫住黎熹混亂的精神。
撐著柜子站起身來,黎熹去水龍頭那里洗了把冷水臉。
抬起頭,盯著鏡子里滿臉濕漉漉的臉,黎熹扣著盥洗池的臺面,她一遍遍地說:“黎熹,還有一個小時,你不能亂了陣腳?!?
“爺爺還在等著你帶淮舟回家?!?
“他老人家都還撐得住,你更要撐住啊?!?
“黎熹,振作起來,顧淮舟還在等著你?!?
這樣反復(fù)地念叨了幾遍,黎熹心里真的平靜了許多。
再次洗了把臉,黎熹轉(zhuǎn)身離開了應(yīng)呈風(fēng)的辦公室。
這時,褚旭再次也打來電話,消息依然是壞的,“黎小姐,我們的人將所有地方都查過了,還是沒有找到老板和應(yīng)呈風(fēng)?!?
“...知道了?!?
褚旭聽見黎熹沙啞的嗓音,他心里也不好受,“黎小姐,你還好嗎?”
“不算好?!崩桁湔\實地說:“我腦子亂糟糟,已經(jīng)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但我還撐得住?!?
褚旭無聲嘆息?!袄栊〗?,如果腦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那就閉上眼睛放空一會兒?!?
“老板吉人自有天相,也許能逢兇化吉呢。”
這些安慰都是無用的,但黎熹心里還是好受了些。
她站在應(yīng)呈風(fēng)辦公室外面的走廊上,一時間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黎熹下意識轉(zhuǎn)動手上的戒指。
她決定按照褚旭說的,先放空腦子什么都不想。
黎熹索性乘電梯來到三樓住院部,這層樓是產(chǎn)科跟婦科,她站在大廳中間猶豫了會兒,最后轉(zhuǎn)身進了走廊右側(cè)的產(chǎn)科部門。
剛來到產(chǎn)科部門,黎熹就聽到了新生嬰兒啼哭的聲音。
新生兒的哭聲就像是小貓咪,喑啞,脆弱,惹人憐愛。
黎熹在產(chǎn)科區(qū)轉(zhuǎn)了一圈,又來到了婦科住院部。
在婦科住院的患者,無非三類人。
一是患有婦科疾病的女患者,二是前來住院保胎的孕婦,三是因為各種原因失去了寶寶的患者。
相較于產(chǎn)科那邊,這邊的氣氛更沉重一些,這里也有哭聲,卻是母親悲痛的哭聲。
不知不覺,黎熹走到了婦科住院部的盡頭。
走廊左側(cè)是洗衣房跟小廚房,右側(cè)是公共衛(wèi)生間。
左側(cè)的洗衣房里,傳來一名年輕女士的哭訴,她正在跟自己的母親訴說失去寶寶的痛苦。
年長的母親輕拍女兒的肩膀,以過來人的身份,心疼地勸著女兒:“我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在生下你之前,我曾擁有過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
“可她剛滿一歲,就因為心臟驟停去世了。那是一個很平常的夜晚,她在我的懷里安睡著,可第二天早上我醒來,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冰涼了?!?
“那時我也曾悲痛欲絕,也覺得我的天塌了,世界都是漆黑的。”
“可后來,你又來了...”
“丫頭,難受你就放肆哭出來,等天亮了,太陽總是會升起來的。下次再懷孕,咱們仔細點...”
她的女兒卻哭著咆哮:“不一樣的!就算下次再懷,也不是這一個了...”
黎熹站在走廊盡頭,出神地看著窗外的夜色。
她在玻璃倒影中看到了自己。
黎熹對著鏡子自自語:“明天的太陽,還能升起來?”
“還有下次嗎?”
...“下次...”
無意識地默念‘下次’這個詞,黎熹腦海里飛快地掠過一道光芒,她定睛盯著那片光芒,看到了一行字——
明明今早出門的時候,爸爸還說過下次要帶我去你跟淮舟哥哥家里吃飯。
黎熹豁然瞪大了眼睛。
她趕緊掏出手機,手指有些顫抖地解鎖手機,撥通了應(yīng)梨的電話。
手機被接通,傳出葉纜的聲音:“黎小姐,已經(jīng)很晚了,貍貍要休息...”
黎熹語氣兇狠打斷葉纜,“閉嘴!”
“葉管家,我有句話要問貍貍,你幫我轉(zhuǎn)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