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兩個時辰前被她救下的許氏。
許氏白著臉,跪了下來,給裴青禾磕了三個頭,抬頭時淚水漣漣:“你和孫校尉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夜里死了那么多人,我趁著這時候偷偷離開,根本沒人知道?!?
“我嫁進裴家十年,生兒育女,孝敬公婆,妯娌姑嫂都和睦。可現(xiàn)在,裴家已經(jīng)沒了,我的丈夫兒子都死了。路上辛苦,還要殺流匪,我實在撐不住了……”
“青禾,你行行好,就放我走吧!我給你磕頭!下輩子做牛做馬還你的恩情!”
林間的泥土并不堅硬,帶著露水,有些潮濕。
許氏瘋狂用力磕頭,額上沒有紅腫,倒是沾了許多泥土,狼狽極了。
冒紅菱又驚又怒:“堂嫂!你說什么渾話!你一個人想走到哪兒去?你沒了丈夫兒子,還有女兒,你走了,玉兒怎么辦!”
許氏九歲的兒子被斬首,還有一個兩歲的女兒裴玉。
許氏哭得全身發(fā)抖,眼睛通紅,一句話不說,就是一直磕頭。
這是鐵了心要離去,女兒也不要了。
其余裴氏女子,也都憤怒難當,紛紛出指責(zé)許氏無情無義心冷涼薄。
“大家都別說了?!迸崆嗪探K于發(fā)話,眾女子立刻安靜下來:“我之前就說過,等到了幽州,想走的可以假死遁走,我不會強留。”
“堂嫂說得沒錯,這次是個難得的脫身良機。你既然決意要走,就走吧!”
許氏霍然抬頭,紅腫的眼里滿是驚喜:“你真放我走?”
冒紅菱想說話,一抬眼,裴青禾平靜的側(cè)臉映入眼簾。冒紅菱心里的怒火忽然就被澆滅了。
“我給你一匹馬,再給你一把兵器。”裴青禾道:“你現(xiàn)在就走。記得更名易姓,不管在何處安身,都別再提起裴家?!?
“將來到了實在熬不下去的那一日,可以到幽州昌平縣來找我?!?
許氏萬萬沒料到裴青禾這么輕易地答應(yīng)了。
她哆嗦著又磕三個頭,七手八腳地爬上馬,掉頭離去,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山林里。
一片沉寂。
只有風(fēng)刮枝葉的颯颯聲?;蛟S,還有些急促紊亂的心跳聲。
裴青禾目光掠過眾人神色復(fù)雜的臉孔“還有誰想走,現(xiàn)在站出來?!?
流放之路確實艱辛。更名易姓潛藏蹤跡獨自謀生同樣艱難。世道混亂,男子們變成流民的絕不稀奇。女子淪落,命運只會更凄慘。
最重要的是,裴青禾讓她們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裴家的姑娘不愿走,裴氏的媳婦們也不愿離去。狠心拋下女兒遠走高飛的,只有許氏。
等了許久,沒有人再站出來。
裴青禾目中閃過欣慰的笑意,聲音也溫軟了許多“我們現(xiàn)在有兵器,也有了戰(zhàn)馬?!?
“大家齊心合力,以后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冒紅菱大聲附和“我們都跟著你。你往哪兒走,我們就往哪兒去?!?
眾人高聲應(yīng)是。
裴青禾揚起眉頭,笑了起來“我們先將戰(zhàn)馬帶出去?!?
兩個流民面如死灰瑟瑟發(fā)抖,等待著被滅口的命運。沒曾想,卻聽到了兩句意料之外的話:“你們兩人已經(jīng)無處可去,可愿隨我們?nèi)ビ闹???
兩人死里逃生,喜出望外,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