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霆舟頭也不回地跨出了皇帝寢殿。
皇帝心口就是一緊。
偏皇后還在叫囂,“他裝的,他哪里舍得真不要這太子之位,若不要他去年就不會回京……”
氣急之下,她突然想,如果太子沒回京就好了,他繼續(xù)在邊境做他的侯府世子。
這樣葉楨還在柳氏手里討生活,不會有今日的囂張,云王也活得好好的,而她依舊是被盛寵的皇后,只需維持她的端莊和慈和,做個人人夸贊的皇后。
只是她話還沒說完,心口就是一痛。
她被皇帝踹了一腳。
皇后難以置信,皇帝竟踹他。
“為什么?”
她質(zhì)問,“為什么你會如此對我,為什么你突然就變了?”
眼看著謝霆舟越走越遠,皇帝已經(jīng)沒功夫和她多說,吩咐陳伴君,“看住她,再胡堵住她的嘴。”
兒子縱然有脾氣,做母親的怎能對孩子說那些話。
這多傷孩子的心,非得逼得孩子離家。
他忙追上去,沉聲喊道,“昭臨,站住?!?
謝霆舟停住腳步。
皇帝唬著臉,“和你母后吵架,你竟連朕這個父皇都不要了?
你身為儲君,身負家國重擔,豈能說撂挑子就撂挑子,這又不是兒戲。”
“兒臣總要讓父皇看看,母后她能做到何種地步?!?
謝霆舟呼出一口氣,“父皇,兒臣若不離開,你信不信,不必旁人傳信,母后就會給燕王世子傳信?!?
若是先前,皇帝定然覺得不可能。
可剛剛太子質(zhì)問皇后的那些話,皇后臉上的心虛他看得清楚。
他突然就想到了民間一句話,睡塌三張床,摸不透被窩里的腸肚。
“隨朕去御書房?!?
謝霆舟又不是真的丟下江山和父親不要,他乖順地跟著到了御書房。
皇帝有一堆訓斥的話,見他這樣乖,又一句都罵不出來了。
良久,才道,“你母后糊涂,納妃的事朕會考慮,但子嗣上朕有你們就夠了?!?
清凈了大半輩子的后宮,他可不想臨老了,還惹出麻煩來。
可皇后的確該得些教訓。
“謝父皇。”
又是乖乖巧巧的一句話。
皇帝瞪他,用手指虛點了他好一會兒,終是在他腦門敲了一下。
“你啊你,竟算計到親老子頭上來了,朕這些日子白疼你了,你也不怕朕氣惱之下直接砍了你腦袋?!?
他年輕時,他們兄弟別說敢這樣算計先帝,就是露一旦不敬,就得被先帝忌憚上,同先帝說話都是斟酌再斟酌,哪敢這樣放肆。
也不知是自己在孩子面前太沒君父威嚴,還是這孩子膽子太大。
“父皇不會?!?
謝霆舟抿了抿唇,“被偏愛才能有恃無恐,兒臣知道父皇是真心待兒臣,才敢這樣。
但兒臣遷怒父皇,的確是兒臣的錯,父皇,對不起?!?
皇帝剛起來的一丟丟氣,又全部散下去了。
他哼道,“你和你母后一樣,都是算準了朕心軟。”
頓了頓,他又問,“你想公開自己的身世?”
謝霆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不想做先皇的兒子,和父皇相認后,這種念頭越發(fā)強烈。
可我亦知,我的身份注定不能公開,縱然當初您和她都是被先皇算計,可于我們?nèi)?,于江山穩(wěn)固都沒好處……”
他哂笑,“所以就這樣吧,兒臣知道兒臣的爹是誰就行?!?
皇帝嘆口氣,“是朕對不住你?!?
先皇的名聲有多爛,沒人比他更清楚,因當初為了順利奪位,先皇許多惡行都是他曝光出去的。
他先前的確沒太去想,頂著先皇遺腹子的名分對太子有多大的負擔。
那時候,皇后常勸他,只要兒子是太子,就無人敢當著他的面非議。
只要太子足夠優(yōu)秀,那些對先皇有怨的人也拿太子沒辦法。
如今想來,皇后似乎真的不是全然為了太子,或者說,她更多的是權(quán)衡自己的利益。
自己也的確是因為她為先皇后時,還堅持保住他的孩子,對她心存感激。
又憐惜她吃過的那些苦,越發(fā)縱容……
斂去心中陰沉,皇帝拍了拍謝霆舟的肩,“皇后的話你不必放心里去,朕知道先前那些年委屈你了,但這江山朕還是要交到你手上。
大淵雖比不得大魏,可也是你娶葉楨的底氣,早些回來,朕盼著你們早日成婚生子。”
謝霆舟陪皇帝用了早膳,又陪他下了一上午的棋,才回到東宮,準備前往大魏事宜。
“主子,陛下直接去了御書房,沒去見皇后,聽說皇后哭了好久?!?
下午時,羽涅過來回稟。
謝霆舟寫字的手微微一頓,眸中暗流涌動。
今日他在父皇面前故意裝巧,是為讓父皇內(nèi)疚,這不就是皇后慣用的伎倆。
他揭了皇后的面目,走了她的路,她再想用先前那些套路,自然就沒那么好使了。
自然,這不是君子行徑。
可他若連自己的心上人都護不住,連自己的未來都被他人掌控,做君子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