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太子丹站在軍陣前,目光之中帶著憂慮和躊躇,最后都化作了決然。
他本將姬英視作最后的底牌。
按原計劃,這位闡教仙師是要作為底牌,等趙誠現(xiàn)身時,再出手壓制對方,屆時十萬大軍一擁而上,武安城便可輕松拿下。
可如今倒好,連趙誠的影子都沒見著,就被逼到要請仙師出手的地步,這讓之前夸下??诘牡乃?,只覺得臉頰發(fā)燙,像是被人當眾扇了一巴掌。
可抬頭看看城頭依舊對準軍陣的黑黝黝炮口,再聽聽身后士兵們壓抑的竊竊私語。
他知道,現(xiàn)在根本容不得他顧及顏面。
深吸一口氣,燕太子丹邁開沉重的腳步,朝著姬英所在的豪華馬車走去。
那馬車通體由楠木打造,車廂外雕刻著繁復的云紋,四角掛著鎏金鈴鐺,哪怕停在曠野里,也透著股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奢華。
車廂內(nèi)鋪著雪白的狐裘地毯,案幾上擺著一盞溫著清茶的銀壺,一縷淡青色的茶香裊裊升起,與外面的血腥味截然不同。
反倒有一股閉關(guān)洞府的幽靜。
姬英正斜倚在軟榻上,手里把玩著一枚金燦燦的小鐘,隔著糊著鮫綃的車窗,饒有興致地看著半空的戰(zhàn)局。
他時不時輕點指尖,語氣里帶著幾分點評的意味,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車廂里,
“北冥子的‘清風化境’雖穩(wěn),卻少了幾分凌厲,真元流轉(zhuǎn)太緩,若是遇上法則厚重凌厲的對手,也就落了下風?!?
“復的機關(guān)領域倒是精巧,可惜太過依賴那種類似機關(guān)的結(jié)構(gòu),反倒被局限住了,一旦被破了外層防御,內(nèi)里就成了空殼。
就這水平,比起闡教的師兄弟們來說,實在差的太遠。
凡俗修士就是凡俗修士,不論是傳承、道法還是感悟,比起我們來還是差了許多?!?
“不過話說回來,這兩人雖都在化神期,北冥子的根基明顯更扎實些。
復想贏,絕不容易,就算能贏,也得熬個三五天。”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傲氣,“若是換我出手,十回合內(nèi)定能拿下北冥子。
若是我家?guī)熜謥?,一回合便足以讓他認輸。
不過我是來對付趙誠的,這北冥子倒也不值得我出手。
趙誠還沒來,看看熱鬧也是不錯。”
話音剛落,車廂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車簾被掀開的輕響。
燕太子丹躬身走了進來,身上還沾著些許塵土,臉上帶著明顯的窘迫,連行禮的動作都比平時僵硬了幾分,“仙師,能否……能否出手助我們先行拿下武安城?”
姬英抬眸看了他一眼,指尖的玉扳指停了下來,語氣里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我們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
我此來,只為對付趙誠,你們凡俗間的戰(zhàn)爭,我不想干涉?!?
他微微挑眉,眼神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和考察,“太子丹興師動眾,帶了十萬大軍,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座城中空虛的武安城?”
這話像根針,扎得燕太子丹臉頰更紅了。
他垂著眼簾,聲音壓得極低,連耳尖都有些泛紅,“仙師您也看見了,這武安城里并非只有凡人士兵,還有不少修為高深的煉氣士。
我方墨家高手全被他們攔著,普通將士在那些機關(guān)大炮、連弩面前,根本沒法靠近城墻。”
“我并非要仙師親自攻城,只需仙師出手毀掉城上的機關(guān)器械,剩下的,我們自會處理?!?
他心里清楚,如今攔在燕軍面前的,就是那些能轟殺修士的火炮和巨弩。
只要沒了這些東西,憑十萬大軍悍勇攻城,就算武安城再堅固,也遲早能攻下來。
姬英的目光透過車窗,輕飄飄掃過城頭排列整齊的炮臺,指尖在小鐘上輕輕摩挲著。
他本不想管凡俗紛爭,可一想到這些機關(guān)器械都是趙誠所造,而趙誠又是擾亂天機的罪魁禍首,兩者有著明顯的因果關(guān)聯(lián)。
毀掉這些東西,也算是“撥亂反正”。
沉吟片刻,他終于松了口,“好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話音未落,姬英便懶洋洋地站起身。
只是身形微微一晃,便如一道輕煙般飄出車廂,優(yōu)哉游哉地懸浮在半空。
陽光灑在他月白色的道袍上,泛著淡淡的光暈,倒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他抬手揮袖,動作隨意得像是在拂去灰塵,可一股淡金色的法力卻從袖中洶涌而出,像潮水般朝著武安城城頭漫去。
那法力看似輕柔,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壓,所過之處,空氣都微微扭曲,連風都像是被凍結(jié)了。
然而,就在這股法力即將觸碰到城頭炮臺的瞬間,一直盤坐在城頭角落的云霄,倏然睜開了雙眸!
清眸中閃過一道淡青色流光,原本垂在膝上的手輕輕抬起,指尖凝著一縷若有若無的道韻。
她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凝厚法力襲來,嘴角反而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輕聲自語,“終于忍不住了,等你許久了?!?
她一直按兵不動,就是在等闡教中人出手。
畢竟師尊讓她此時恢復記憶,定是因為截教與闡教的角力已經(jīng)開始。
武安城,不過是雙方交鋒的第一站。
下一刻,云霄揮了揮衣袖。
淡青色的道韻從她指尖散開,如同水波般撞上那淡金色的法力。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那股看似不可抗拒的淡金色法力,竟在瞬間如冰雪消融般消散無蹤,連半點漣漪都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