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川一驚,彷佛手沒拿穩(wěn),剩下的小半截蔥根順勢掉到地上:“關(guān)我們什么事?”
“國內(nèi)的妖物興風(fēng)作浪,倒也罷了。最大的隱患,在北邊兒?!?
這話說出來,莫折念生和吳紹儀神情一緊,幾乎異口同聲:“妖國!”
在北邊和大鳶接壤的,就是妖國。
賀靈川原身喜歡聽書,對國內(nèi)大事或許不甚了解,但奇譚怪論卻聽了不少,其中不少提到北方妖國。
人類立國稱作人國,妖怪立國主事,當(dāng)然就是妖國了。
人與妖自古就糾纏在一起,人滅妖、妖吃人,往復(fù)循環(huán)。人類立國,可以集八方之力去抵御妖類,尤其學(xué)會元力的用法之后,單打獨斗的妖怪就更不是人類對手。
所以妖族也集結(jié)起來,學(xué)著人類那樣建立起自己的國度。
這個世界有不少妖國,大鳶北部就有一個,也幾乎是舉世最強的一個,其名為“貝加國”。但鳶人只稱其為北方妖國。
大妖的壽命普遍很長,因此妖國的國祚往往也遠(yuǎn)勝人國。
北方妖國六百年前就存在,一直屹立至今,而賀靈川腳下這片土地,已經(jīng)數(shù)易其主。
但凡事都有例外,尤其帝流漿的出現(xiàn),時常都會打破常規(guī)。
“每一次帝流漿出現(xiàn),妖國都會有劇烈動蕩,免不了影響周圍?!辟R淳華皺眉,“仙靈湖的鱷妖就是因為妖國易主,才南入鳶境,在我國興風(fēng)作浪。妖國局勢變動不久,突然又遇上帝流漿,恐怕內(nèi)部亂上加亂?!?
正說話間,外頭來人通報:“大人,苦竹縣送柬來了?!?
賀淳華接過信來看了兩眼:“去回復(fù),就說我們明早一定從旁掠陣?!?
信使走后,賀越才問:“掠陣?要作法還是起醮?”
“帝流漿現(xiàn),群妖蠢動,苦竹縣明晨要布策妖告示。”賀淳華正色道,“我作為王廷命官,理應(yīng)助之?!?
應(yīng)夫人走了過來道:“我剛聽說,十五里外有個村子今晨遇襲,禽妖入戶偷走了孩子。”
賀靈川接口:“午后,霜合鎮(zhèn)也有人被b襲擊,丟了兩個腳趾頭?!?
“這還是臥陵關(guān)附近人煙稠密,偏遠(yuǎn)之地更不用說了。”莫折敬軒嘆道,“帝流漿降臨,后果不全是好的?!?
“所以苦竹縣才要擬善文、驅(qū)惡妖,先曉之以理,警告新妖不要猖狂。如不聽,下一步就是動之以武。”賀淳華站了起來,“今晚都早點睡,雞鳴前出發(fā)?!?
……
次晨,策應(yīng)軍按時趕到風(fēng)陵渡。
百姓早候在這里,準(zhǔn)備圍觀??嘀窨h令帶領(lǐng)鄉(xiāng)紳迎上前來,與賀淳華一頓寒喧。
而后,辰時三刻就到了。
苦竹縣令命人取肥豬五口、公雞十五只、活魚九筐,置于水邊,自己站在渡口的大石上,展開一件文書大聲宣讀。
單論他個人的聲音不大,還有些啞??墒菑乃_聲起,腰間的社稷令就發(fā)出明亮的光。
今日是個萬里無云的好天氣,晴陽高掛。賀靈川就看見風(fēng)陵渡上空聚起若有若無的一團(tuán)青氣。
定睛再看,這些青氣就從下方苦竹縣的平民、鄉(xiāng)兵身上來,也從賀淳華帶領(lǐng)的策應(yīng)軍身上來。
陽氣充烈。
苦竹縣令突然“咄”一聲高喝,音波炸向四面八方,竟將林海樹波推得震顫不止,洪川的水面也是波濤洶涌,彷佛底下有大大小小的旋渦急流。
他究竟念了什么,賀靈川并沒有很用心去記,只知道那都是花團(tuán)錦簇的四六駢文,對仗工整、韻律朗朗,唯一的問題是不知道成了妖的鳥獸到底能不能聽懂。
好像對文化水準(zhǔn)要求不低啊。
別說是妖怪,有些字句連他也沒聽太明白。
反正,賀靈川自行翻譯一遍就是苦竹縣警告附近新長成的妖怪們,不要在鄉(xiāng)民的地頭上撒野,尤其不許吃人,這樣妖與人還能和平共處。尤其各山澤水靈,約束飛禽走獸的責(zé)任還要進(jìn)一步落實到位,誰的地盤誰包干,誰撂挑子誰下崗,供奉和元力就都沒有了。
他越是宣誦,風(fēng)陵渡上方的青氣越濃。
等到苦竹縣令最后幾字鏗鏘完畢,將文書點燃,往前方江面一拋。
天上的青氣忽然下沉,“呼”地一聲掠過文書。
文書也在剎那間化為漫天火星。
這二者相遇,青氣就著了火,映紅了半邊天空。
賀靈川這才看出,這赫然是個巨大的青鳶幻影,身長二十丈,翼展三十丈,淬火后就變成了通體燃燒的火鳶,一聲震懾人心的長鳴,掠過山林江面。
凡其過處無物不燃,林、土、石、水,概不能免。
眾人所立處原是山青水秀,轉(zhuǎn)眼間就變成了炎火世界。
山林里立刻有百獸出逃,群鳥上天,魚躍水面,都是驚恐萬狀。
不過火鳶盤旋一圈即飛入云霄不見,風(fēng)陵渡大火頓熄,連一絲兒青煙都沒冒起。
賀靈川定睛一看,兩丈開外著火的小樹,從枝到葉都是完好無損。
苦竹縣令大喝:“飛禽走獸,速速歸位!”
如是再三,在社稷令的加持下聲震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