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刻鐘,鈴聲停止。
十六枚鈴鐺同時止住,屋里突然陷入空寂。那玩意兒終于走了。
吃過早飯,精神也爽利了,賀靈川才叼著牙簽道:「走,吃茶去?!惯@一回,他們?nèi)ハ蚋?
向巖雖然服過不老藥,但今年實歲八十四了。不老藥又不是真的不死藥,他跟其他老人一樣,輕眠早起。
整個向府也隨他一起醒來,下人們正在掃灑庭院。向巖本人正在喂兩頭紅嘴的珍珠鳥。
這兩頭雖是禽妖,體型反而比普通同類更小。它們在枝葉間蹦跳,體態(tài)和羽色都非常漂亮。
旭日初升,暑氣還沒跟上來,向巖的心情也很不錯。此時下人來報:「老爺,太子特使來了?!?
向巖手一抖,粟米掉了十幾粒在地上,樹梢的麻雀飛下來爭相啄食。
太子特使怎么又來了?
向巖突然不想喂了,把小斗扔在一邊,發(fā)了一會兒呆?!咐蠣敚俊惯吷系南氯顺雎暳?。
向巖這才正了正衣冠,呼出一口氣,往主廳邁步。
下人已將特使請到廳內(nèi)看茶。
向府的茶很不錯。賀靈川喝掉一盞,又續(xù)了第二盞時,才見向老頭從后方走過來。
「我又來叨擾,望向老莫怪?!?
「特使肯來賞光,我這里蓬壁生耀,歡喜還來不及哩。」向巖在廷為官幾十年,違心話張口就來,只有熱情洋溢,絕不露半點生硬更,「您用、用過早飯沒有?」
賀靈川看著他,笑瞇瞇道:「剛吃過了,就是你介紹的那家咸粥,火候拿捏正好,真不愧是老店?!?
兩人寒暄幾句,賀靈川即道:「天光正好,咱們到花園走一走?向巖自無不可。
兩人逛去花園,路上邊走邊談?!肝衣犝f向老本身就是白沙矍人?」
「那是,在這生活幾十年了,從小到老,便是在廷為官,每年也要回來幾趟?!?
賀靈川笑著問出了重點:「岑家也在白沙矍很多年了么?」
「岑家,哪個岑家?」向巖心里咯噔一響。特使接下來要招惹岑家了,不會吧?
「岑泊清?!?
「他家、他家與靈虛城大司農(nóng)是姻親哪!「下之意,白沙矍的官員權(quán)貴,都不想得罪他家。
賀靈川好像沒聽懂:「對啊,所以岑家也在這里長住么?」
「白沙矍風物秀美,岑泊清每年都會帶家眷過來,也就是貝迦大司農(nóng)的長女。每次她到這里,眾人都去拜會,也是岑家門庭若市的時候。不過,她今年沒來?!?
向巖說到這里,輕咳一聲:「特使大人,我聽說您和巡察使之間有些誤會?」
太子特使從巡察使手里劫走了靈虛城懸緝的欽犯!向巖前日聽到這個消息時,一時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原來那天特使把巡察使的臉面扔在地上狠踩幾腳以后,就來找他向老頭子了。
特別榮幸。
賀靈川笑道:「是有些誤會,很快就會解開?!?
解開案件的真相就沒有誤會了,只有確定的結(jié)局。
向巖終忍不住嘆氣:「您跟巡察使有些誤會也就罷了,岑大人、岑府....便是太子來了,也要禮敬三分哪?!?
賀靈川看著他道:「前幾天你給我列出的名單里面,怎么沒有岑府?」
上次他來找向巖,詢問白沙矍西北角的住戶當中,有幾家是出自靈虛城,又與仲孫家交好的。
向巖給他說了五家,其中并沒有岑府。
「岑家與仲孫家雖然都在靈虛城為官,但彼此沒什么交集。我被調(diào)派靈虛城那幾年,他們兩家還鬧過一些小小不快?!瓜?
巖捋了捋長須,「不過我回到赤鄢也有二十多年,不太清楚他兩家關(guān)系有沒有改善,這城里平時也沒人提起。」
他知道現(xiàn)在再裝糊涂也沒用了,干脆問道:「特使大人,您真查出來岑家涉案了?」
賀靈川點頭:「線索矛頭都指向岑府?!埂缸镒C確鑿?」
「還缺關(guān)鍵性的證據(jù)?!官R靈川嘆了口氣,「坦白說,我抓了他家兩個侍衛(wèi)。那倆貨是來殺人滅口的,結(jié)果被我截了。」
向巖搖頭:「兩個侍衛(wèi),還不夠定罪的?!?
「向老是明白人?!官R靈川正色道,「我缺少一樣證據(jù),能把案件和岑家直接關(guān)聯(lián)起來?!?
猛虎焦玉在一邊道:「麥先生?!?
「麥先生當然可以,但他現(xiàn)在下落不明,他像也沒打算再露面?!官R靈川搖頭,「也不知是岑府還是仲孫謀,昨晚派了一頭夢魘來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