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已經(jīng)是在劫難逃。
吳天的話音頓了頓，語氣陡然加重，帶著一種審判般的冷酷。
“此乃天地之債，大道之恨！”
“非尋常功德所能化解，亦非你圣人之力可以強行抹平。”
“此債不償，劫數(shù)難消?！?
轟！
女媧踉蹌一步，圣人道心劇烈震顫，幾乎要當場崩裂。
吳天的話語，不是刀刃，而是直接顯化了大道法則，將她最后一絲幻想徹底碾碎、湮滅。
她明白了。
兄長伏羲，已是必死之局！
無盡的絕望，是冰冷刺骨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的神魂。
她與伏羲自天地開辟之初便相伴而生，相依為命。
從懵懂的先天神祇，到威震一方的大能，再到她成就混元圣位。
那橫跨了億萬載歲月的親情羈絆，豈是說斷，就能斷的？
“不……不能……”
女媧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痛苦。
此刻的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道圣人，只是一個即將失去至親的、脆弱無助的女子。
“吳天道友！”
“本宮知曉你神通廣大，深不可測！你一定有辦法的！”
“求求你！”
她的姿態(tài)放到了最低，近乎哀求。
“只要你能救兄長一命，無論什么條件！只要本宮有的，全都給你！”
“求求你想想辦法！”
虛空中沉默了。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整座仙宮，仿佛連時間都已經(jīng)凝固。
每一息的等待，對女媧而都是一場酷刑。
許久。
吳天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嘆息。
“非是我不愿，實是無力回天?！?
“伏羲此劫，乃是業(yè)力、因果、定數(shù)三者糾纏至深，天地所歸?！?
“救不了，等死吧！”
這段話仿佛就是天道的最終判決，將女媧徹底打入了無盡深淵。
她眼神中的光芒徹底熄滅，變得空洞。
身形搖搖欲墜，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瞬間抽干。
就在女媧萬念俱灰，即將陷入絕望之際。
吳天那平靜無波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卻帶著一絲詭異的轉(zhuǎn)折。
“不過……確有一法，可稱‘置之死地而后生’?！?
“此法兇險，代價巨大，但或可為他搏得一線生機?！?
女媧猛地抬頭。
眼中那片死寂之中，再次燃起了一團希望，連忙抓住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請道友明示！”
“是何辦法？”
吳天的聲音，平靜而又驚人。
“伏羲，仍需死一次，借助輪回之力洗刷罪孽。”
其他人或許真沒辦法救伏羲，但吳天卻知曉了一切命運。
自然也知道伏羲的一線生機所在。
事實上，他本來不打算管此事。
畢竟伏羲可是妖族之人，幾次三番和巫族作對，他怎么可能救敵人？
以他對人族的掌控，就算伏羲真的轉(zhuǎn)世投胎，也別想成為人族天皇。
但，女媧的價值極大，值得他作此選擇。
而且，伏羲如若真成為人族，對人族也是個巨大提升，同時也能給吳天帶來反饋。
他自然不會再繼續(xù)阻止。
“輪回？”
女媧一怔，隨即圣人道心掀起更大的波瀾，她幾乎是立刻否定了這個念頭。
“此法本宮亦想過！”
“然輪回轉(zhuǎn)世，前世業(yè)力如影隨形，非但不能消除，反而可能帶入下一世，劫數(shù)依舊，終難逃脫徹底隕落之局！”
她眼中充滿困惑，甚至有一絲被戲弄的疑慮。
圣人推演，洞察幽冥。
她清楚地知道，尋常的輪回對于兄長伏羲那等滔天業(yè)力而，不過是換一個軀殼繼續(xù)承受果報。
六道輪回的磨盤雖能洗去尋常生靈的記憶與因果，但伏羲身負的，是妖族殘害蒼生的罪孽，是擾亂天道秩序的無邊業(yè)力！
輪回，不過是飲鴆止渴。
吳天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為何還要提出？
“我所之輪回，非你所想之輪回。”
吳天的聲音在空曠的仙宮內(nèi)回蕩，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洞穿本源的力量，讓女媧躁動的心神不由地平復(fù)了些許。
“尋常輪回，乃是真靈入六道，由地府審判，依生前功過來世禍福。此乃天道循環(huán)，公正無私?！?
“伏羲的業(yè)力，已超出六道承載之限，真靈一旦投入其中，只會被業(yè)火焚燒，永世沉淪，再無出頭之日?！?
吳天的話，再次將女媧剛剛升起的希望打碎。
她嬌軀微顫，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那道友所之法……”
“斬斷根源?！?
吳天的聲音變得無比凝重，帶著一種金屬般的質(zhì)感。
“尋常輪回，是帶根投胎。我要做的，是釜底抽薪，將他的真靈從這片業(yè)力的泥沼中，強行剝離出來！”
轟！
女媧腦海中仿佛有億萬道雷霆同時炸響！
剝離真靈！
這是何等瘋狂，何等逆天的想法！
真靈乃生靈之本，與肉身、元神、道果、氣運、因果業(yè)力……一切的一切，都早已混元一體，密不可分。
強行剝離真靈，就等于將一個完整的人活生生撕成碎片，稍有不慎，便是真靈崩碎，徹底消散于天地間，連輪回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其難度，比逆天證道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這真的能行嗎？”
吳天沒有賣關(guān)子，聲音平鋪直敘，卻揭示了一個殘酷無比的真相。
“要剝離真靈，必先舍棄一切?！?
“伏羲必須真正死亡一次?！?
“肉身、元神、修為、道果，乃至他身為妖族羲皇的一切氣運與尊位，都必須徹底舍棄，化為承載那無邊業(yè)力，代他去應(yīng)劫，去償還那份天地之債?！?
女媧明白了。
這是真正的死亡。
不是兵解轉(zhuǎn)世，不是假死脫身，而是將伏羲之所以為伏羲的一切，全部獻祭掉。
從今往后，洪荒之中，再無妖族羲皇伏羲。
他的一切痕-跡，都將隨著那具道體而隕落，被業(yè)力徹底焚毀，被天道徹底抹去。
“然后呢？”
女媧的眼神變得空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聽完這個唯一的方法。
吳天似乎對她的回答并不意外，繼續(xù)說道：
“舍棄一切后，他只剩下一縷最純粹、最本源的真靈。”
“他將不再是伏羲，而是一個新的‘身份’，一個新的‘’，來承載這縷空白的真靈，讓他可以重新開始，積攢功德，走向新生?！?
“新的身份？”
女媧追問。
“人族?！?
吳天吐出兩個字。
石破天驚！
女媧徹底呆住了。
讓妖族的羲皇，轉(zhuǎn)生成為人族？
這簡直是天地間最大的諷刺！
妖族視人族為血食，為煉制屠巫劍的材料。
而她的兄長，身為妖族高層，即便沒有親手屠戮，也是默默看著這一切發(fā)生。
他身上的業(yè)力，有相當一部分，便是來自于人族！
現(xiàn)在，卻要讓他轉(zhuǎn)生成為妖族屠戮的種族？
“道友這是何意？”
“置之死地而后生，斬斷過去，亦是開啟未來。”
吳天的聲音悠遠而深邃。
“伏羲因妖族而生業(yè)力，便讓他脫離妖族，此乃斬斷過去?！?
“人族乃你所造，身負大氣運，是未來的天地主角?！?
“讓他的真靈轉(zhuǎn)生人族，成為人族的一員，帶領(lǐng)人族走向昌盛，此過程可為他帶來無量功德?！?
“以人族之功，償還昔日之過，此乃功德護身，重塑道基，是唯一能讓他真正擺脫業(yè)力糾纏，獲得新生的辦法?！?
“如此，天道才會認可。否則，因果循環(huán)，依舊是死局?！?
女媧徹底沉默了。
她慢慢消化著這番話里蘊含的龐大信息和那近乎殘酷的邏輯。
代價巨大到難以想象。
兄長伏羲將不再是那個運籌帷幄，地位尊崇的羲皇，會失去一切，記憶、力量、身份，變成一個懵懂的人族。
真的值得嗎？
這和死了又有什么區(qū)別？
女媧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從誕生之初，兄長就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的畫面。
從混沌到洪荒，從弱小到強大。
那份兄妹之情早已超越了一切。
值得。
女媧眼中的迷茫、痛苦、掙扎，最終緩緩?fù)嗜?，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決然。
她抬起頭，直視著仙宮深處那道模糊的身影，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
“好，就依道友之！”
女媧一念至此，忽然覺得心中愁悶一掃而空，那恐怖的天機示警也浮現(xiàn)出一縷光芒，指引她看到了伏羲的未來。
三皇五帝，伏羲八卦……人族馬上就要崛起了！
她這位人族圣母也即將得到莫大反饋。
當然，還有人收獲更大。
那就是那個掌控了人族大半氣運的人族圣父，吳天！
女媧臉色怪異的看向吳天，忽然有種古怪念頭，難不成吳天早就知道人族機緣，所以才會插手造化人族？
也就是說，他早在幾萬年前就已經(jīng)開始布局了？
這家伙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簡直是太可怕了！
“吳天，你……”
女媧剛想開口再次詢問，卻忽然心中一動，不由得轉(zhuǎn)頭看向島外。
蓬萊仙島外圍，竟然又傳來一個溫婉的聲音。
“西昆侖，西王母，有要事求見吳天道友！”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