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泥漿翻涌,一條通往邊陲的官道幾乎被雨水撕碎。
馬車陷在半尺深的泥沼里,車輪空轉,發(fā)出吱呀呻吟。
車簾掀開,一只戴枷的手伸出來,指縫里嵌著黑泥。
緊接著,徐謙被粗暴地拖下車。
雨水順著他的鬢角流下,混著血水從嘴角滑落,那是押解官臨走前踹他時磕破的。
“首輔大人,這兒不是金鑾殿?!毖航夤倮湫?,馬鞭一甩,“跪著等交接,尸官馬上就到。”
馬蹄聲遠去,只留下他一人在泥濘中,枷鎖沉重,壓得肩骨生疼。
昔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執(zhí)掌內閣批紅權柄的徐謙,如今成了流囚,貶為九品驛丞,發(fā)配北境荒驛。
諷刺得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于是降下這場傾盆大雨,要洗盡這世間荒唐。
周圍驛卒圍成一圈,指指點點,笑得肆無忌憚。
“看見沒?這就是以前在朝堂上罵咱們邊軍是草寇的徐大人?”
“聽說他貪了百萬兩,金庫都堆不下!”
“現(xiàn)在倒好,給死人磕頭,報應不爽?!?
徐謙低著頭,雨水順著發(fā)絲滴進眼睛,刺得生疼。
他沒動,也沒反駁,只是在心里冷笑:“呵呵,我跪的是泥,你們跪的是狗?!?
就在這時,驛站門口傳來腳步聲。
兩名驛卒抬著一具蒙著白布的尸體,緩緩走過。
白布邊緣,一滴暗紅的血滲出。
徐謙眼角一跳。
那滴血,是從脖頸位置流下的。
他不動聲色地抬眼,目光如刀,掃過尸體脖頸,一道極細的縫合痕跡藏在衣領下,幾乎不可見。
再看死者口部,嘴角被硬撐開,一枚玉蟬半露在外,雕工古樸,乃宮中秘制,專用于重臣“病逝”后封口鎮(zhèn)魂。
“這是滅口!”
他心頭暗道。
前一任驛丞,竟死于宮中手法?
那這驛站,根本不是流放地,而是殺人場。
“誰死,死的過程。早有人寫好了劇本。”
“看來我這‘貶官’,是來接替死人的位置?”他心中譏諷。
“劉瑾啊劉瑾,你連死人都不放過,就怕活人說話?!?
他剛欲開口,一道黑影猛地踹來。
徐謙側身不及,被踹翻在地,枷鎖磕在石頭上,發(fā)出刺耳聲響。
“賤役也配看尸?”趙德安陰沉著臉,一腳踩在他胸口,雨水順著他的帽檐滴落,“再動一下,割了你舌頭,扔進后山喂狼。”
徐謙仰頭望著他,這新任驛丞,五短身材,眼神躲閃,袖口卻沾著未干的血跡。
他笑了,咳出一口血沫:“趙大人,你鞋底沾的,怕是前驛丞的血吧?”
“放肆!”一聲厲喝傳來。
趙德安披著油布大氅,下腳的力度瞬間又大了幾分,臉色陰沉如鐵“一個待死的賤役,也敢口出狂?來人!把他給我按回去!”
“趙德安!”
徐謙猛地轉身,枷鎖嘩啦作響,眼神如刀直刺對方,“你若心虛,大可等不久后跪著求我救你!”
“你算什么東西,也敢直呼本官名諱?”
趙德安怒極反笑,抬手就要下令。“來人!把他給我關回去!要是敢動一粒米,軍法處置!”
片刻后他臉色微變,感覺不滿又猛地抬腳又是一踹,卻沒再說話,只冷哼一聲,命人將他拖進柴房。
柴房漏雨,四壁透風,稻草濕漉漉地堆在角落。
徐謙靠墻坐著,枷鎖未解,手腕已被磨破。
“三日審訊,百萬贓銀,滿朝文武,無一人辯?!彼哉Z
“-->>我徐謙批你們奏折時,你們連跪的資格都沒有。如今倒一個個跳出來踩我,像狗搶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