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統(tǒng)帥是費如鶴,面對官兵渡河,他沒有做出任何反應(yīng)。黃幺、李正、江大山等人帶兵,肯定會立即出手,募集本地農(nóng)民為輔兵,然后跟官兵來一場大戰(zhàn),避免更多百姓被官兵屠戮。可費如鶴是誰?鵝湖費氏的嫡長子,費家大少爺!時至今日,費如鶴雖然認可大同理論,覺得這樣搞能夠奪取天下。但他的內(nèi)心深處,依舊是那個世家子,死再多百姓關(guān)他屁事。更何況,福建兵跑去鄉(xiāng)村劫掠,真正遭殃的是那些地主,小民不過是被順帶殺的。古劍山、李會、樊超、萬邦彥等水軍將領(lǐng),被費如鶴叫來開會。費如鶴指著地圖說:“官兵在貢水上游偷偷過江,其主力又大搖大擺過河,而且派兵四處劫掠鄉(xiāng)村。如此不把我們放在眼里,敵方主將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故意在誘我過去。陸師我并不擔憂,你們的水師該怎么打?”萬邦彥是臨江府大族的庶出子,他家主動捐贈兩條船改為軍艦,他也因此做了水師的軍官。此人雖然沒有考取秀才,但也是個童生,當即分析道:“官兵若只為搶劫財貨,渡過章水去西邊搶就可以,西邊可沒有咱們的軍隊,也沒有咱們組建的農(nóng)會。既然官兵渡過貢水來東邊,那他們搶劫就是順帶的,真實意圖是引誘我們出兵?!崩顣怯狸栨?zhèn)的漁民出身,他撓頭道:“這里的江河地形,跟臨江府一模一樣,官兵會不會學(xué)咱們上次那般?”“肯定是,”古劍山笑道,“在一條河準備火攻船,在另一條河埋伏水師,只等敵人過來,立即兩面夾擊。我當時在贛江和袁河做足了準備,王思任的官兵水師就是不上當,最后只能趁著漲水強行火攻。這里的贛江河面更寬,強行火攻是不成的,必須把咱們的水師引誘過去?!比f邦彥指著地圖說:“福建兵擅長海戰(zhàn),但他們的海船,不可能運到江西來。在福建境內(nèi)募集的船只,也不可能通往江西。因此,官兵水師的戰(zhàn)船數(shù)量很少,都是在江西境內(nèi)編練的。官兵大搖大擺渡河,無非引誘咱們的水師進入貢水,一旦中計,必然火船齊出。章水方向的官兵水師,也會殺來阻截。屆時,咱們前方被火船沖撞,后方被官兵水師擋住,想逃都逃不了?!薄八?,”費如鶴聽明白了,“貢水必定埋伏有大量火攻船,而章水則埋伏有官兵水師主力。”“明擺著的啊,”樊超譏笑道,“這種小把戲,咱們鄱陽水匪用得多了,還能犯糊涂跑去送死?官兵主帥把咱們當傻子呢?!崩顣f道:“那咱們就反著來,不管貢水方向的官兵,只去章水滅掉官兵水師主力!”萬邦彥搖頭說:“不能直接去章水,否則官兵水師肯定會逃,到時候忙活一場也白費力氣?!薄澳蔷桶压俦畮熞鰜恚 惫艅ι秸f道。“怎么引?”萬邦彥問道。古劍山說道:“派三四十條運糧船,偽裝成兵艦駛?cè)胴曀?。帶官兵的火攻船放出,待官兵?
師從背后殺來,我方水師再殺過去!官兵抄咱們后路,咱們也抄官兵后路!”這等于送出三四十條運糧船,讓官兵慢慢燒,那些船工也不曉得能活下來多少。費如鶴立即拍板:“把船工叫來,我要招募死士。愿意駕船誘敵者,不論戰(zhàn)死還是逃回,全部賞銀三十兩。戰(zhàn)功另算,撫恤另算!”萬邦彥說道:“只是開船駛?cè)胴曀?,一條船九個船工足矣。”那也得兩三百個死士。古劍山、萬邦彥等人,立即去傳達軍令。跑來報名的船工還真多,因為并非必死任務(wù)。待對方火攻船發(fā)出,隔得老遠他們就能跳船逃命,如今雖然是漲水期,但沒有爆發(fā)洪汛,那點水流速度難不倒船工。當然,快速游回岸邊也夠嗆,容易游著游著,被后方殺出的官兵水師攻擊。只能說,這些敢死隊船工,活命的幾率至少有五成。而且在他們自己看來,活的希望在九成以上,因為全都自恃水性精湛。七月上旬,福建兵渡河劫掠的第四天。三十六條偽裝成戰(zhàn)艦的運糧船,突然從贛江殺向貢水流域。演戲演全套,費如鶴配合出兵,陸軍主力順著江岸提前出發(fā),做出水陸并進的假象。贛州城的八鏡臺,將四下情況一覽無余,立即點燃狼煙示警。“反賊中計了!”貢水上游,陳廷對笑容滿面,吩咐道:“待反賊水師接近些,給章水那邊的水師留足時間?!蓖瑫r,陳廷對又指揮陸路官兵,打算在江邊跟反賊主力決戰(zhàn)。他有一萬多人,反賊只有幾千人。而且,他還有一千火銃部隊,那都是他從福建海船上帶過來的。陳廷對也向吉安府派出了探子,反賊起事至今,也就少數(shù)弓箭手,一直都沒有使用火器。保管兩輪排槍打出,嚇得這些江西反賊屁滾尿流!“止步!”費如鶴扭頭看著贛州城的狼煙,既然計策成功,那他還出兵干嘛?靜待片刻,費如鶴全軍調(diào)頭,返回鵝公山下的大營。贛州城里的官兵,見狀連忙揮舞信號旗。如此遙遠的距離,肉眼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楚。但陳廷對立即看清了,因為他有千里鏡,這玩意兒是花費重金,從西洋紅毛夷手里購買的。這就是陳廷對的信心所在,他不僅兵力占優(yōu),而且裝備碾壓。他有千里鏡,他有火銃部隊,而費如鶴沒有這些。趙瀚麾下的火銃兵,已經(jīng)增加到百余人,全部由李正統(tǒng)率,如今藏在臨江府城,防備朱燮元突然從南昌出兵。費如鶴手中,真沒有火器部隊,只有新編練的一千弓箭手?!胺促\撤兵了?”陳廷對放下千里鏡,腦子有些迷糊,搞不清楚反賊在干嘛。他身邊一個年輕人猛然大呼:“泰山大人,快快傳令水師退回去!”說話之人,是陳廷對的女婿黃漢良,歷史上也算一個抗清志士。而且據(jù)說九歲能文,還是個遠近
聞名的神童,募兵數(shù)千跟韃子作戰(zhàn),最終被清軍射中眼睛而死。陳廷對立即反應(yīng)過來,急忙下令道:“水師撤退,水師撤退!”傳令官立即奔向江邊,瘋狂打出旗令。城中八鏡臺也有千里鏡,甚至官兵水師那邊,也有千里鏡可以觀察情況。其信息傳遞速度,是費如鶴這邊的無數(shù)倍。然而,已經(jīng)晚了。費如鶴是估摸著時間撤兵的,足夠官兵水師從章水殺出。因為再不殺出,就無法形成合圍,那些官兵水師又不是智障。甚至,六百多條火攻船,都已經(jīng)點燃了,順著貢水快速沖來。三十六條運糧船船,每條船九個船工,一人掌舵,八人踩動輪槳。握手見狀,立即呼喊示警,三百二十四個死士船工,紛紛跑出船艙跳江逃命。六百多條火攻船,跟三十六條運糧船很快撞上,官兵水師也從章水殺入貢水,阻住這三十六條運糧船的退路。為了演戲逼真,這些運糧船的艙底,甚至還裝了許多石塊泥土,免得吃水太淺被官兵看出破綻。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古劍山率領(lǐng)水師,只帶中小型快船,飛速從贛江殺向官兵水師?!稗D(zhuǎn)向,快撤!”古劍山還沒抵達三江合流處,官兵水師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不對,慌慌張張想要轉(zhuǎn)向逃跑。雙方就在河口寬闊處撞上!官兵水師陣型大亂,數(shù)百火攻船和燃燒的三十六艘運糧船,正從南邊飄過來。而北邊,又是真正的反賊水師。幸好已經(jīng)駛出貢水流域,紛紛轉(zhuǎn)向朝章水遁逃。慌亂之間,甚至出現(xiàn)撞船事故,也出現(xiàn)好幾條船互相阻塞的情況?!皻?!”兩軍水師終于接舷,官兵那邊艦載裝備落后,畢竟全是在江西臨時改裝的戰(zhàn)船。古劍山、樊超、李會等水兵將領(lǐng),都是帶兵接舷沖殺。萬邦彥畢竟是大族士子,他才不會去拼命,只是指揮麾下戰(zhàn)船,全速繞向西南邊包抄,阻止任何一條敵艦遁入章水。福建總兵陳廷對,此刻用千里鏡觀察戰(zhàn)況,整個人都已經(jīng)傻了。水師一旦覆滅,他親自渡江做誘餌,帶過來的上萬福建兵,就不能過河再回到贛州城。他雖然還剩十多條運兵船,但根本就不敢再坐船過去,中途肯定被反賊水師攻擊。一萬多福建兵,回不了贛州城了……當然,趁著水戰(zhàn)還沒結(jié)束,立即動身還能過去幾千??烧l過去,誰留下?被留下的將士,恐怕當場就要兵變。女婿黃漢良連忙說:“泰山大人,必須盡快抉擇。第一,舍棄贛州城的三千守軍,立即全軍撤退至興國縣或者于都縣;第二,速速揮師攻打反賊主力大營!我軍水師全軍覆沒,已然不能撤回贛州城,再無第三種選擇可,再拖下去士氣早晚崩潰?!薄按?!”陳廷對雙目通紅,他的兵更多,他還有一千火銃部隊。(感謝恒灃的盟主打賞,感謝全體書友的打賞和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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