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云走進蕓香閣的院子,四圍看了看,又捉裙上階,進了屋。
屋里陳設清雅,一應皆有,展眼望向?qū)γ娴拇吧?,滿眼的綠意,屋后還有一方清湖。
她轉(zhuǎn)身小跑出屋,朝外歡喜道:“阿姐,這院子可真好?!?
說著趨步階下,上前牽住戴纓的衣袖,“老夫人也好,我原以為是個不茍笑,高高在上的老太太呢,沒承想竟這樣親和,她一直拉著我的手?!?
“姐姐你看見沒有?”戴云望向戴纓,“你來時,她也這樣好說話么?她也這樣拉著你的手么?”
戴纓瞥了她一眼,說道:“你既然住進來,就放規(guī)矩些,從前那事我暫不同你計較,老夫人雖然好性,但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雙眼看著。”
戴云認同地點了點頭:“姐姐的意思,小妹明白,在這府里,咱們都姓戴,是自家人,不能叫旁人笑話了。”
“你清楚就好?!贝骼t把胳膊從戴云手里抽出,理了理袖口。
“小妹就是腦子再笨,這個道理還是懂的,再說,咱們姊妹間不過是女兒家的小爭執(zhí),能有什么?!?
“你在這里住著,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下人說,或是遣人到一方居告訴我?!?
戴纓說罷就要離開,戴云從后將她叫?。骸鞍⒔懔舨??!闭f著停了停,繼續(xù)道:“父親想見你一見,有事同你說?!?
戴纓冷笑,一聲不語地走了。
……
午時,戴纓侍候老夫人用過飯,從上房出來回了一方居,隨意吃了些,起了春困,掩帳躺下了。
這一睡就有些睡不醒的架勢,迷離間,感到身側(cè)微微下陷,于是,很自然地往那處靠過去,不出意外地偎進一片溫熱里,鼻下縈繞著好聞的青木香。
“我還想再睡會兒……”戴纓將頭埋在那一片溫實的胸前,呢喃道。
“那就再睡會兒,我陪你?!?
她“唔”了一聲,又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轉(zhuǎn)醒睜開眼,看向身側(cè),空著,衾單是涼的,有些微褶皺。
于是緩緩撐起身,掣起床帳,往外看去,門窗上的光暗了下來,有些晚了,叫人進屋伺候起身。
歸雁帶著幾個丫頭進屋,服侍戴纓起身。
“老夫人那邊上飯了沒?”戴纓問道。
“沒呢,還早?!?
歸雁替戴纓穿戴好衣物,主仆二人一齊去了上房,剛走到門簾處,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硇β暋?
于是走了進去,就見戴云伴在陸老夫人身側(cè),不知說了什么,引得老夫人又是一陣笑。
二房的何氏和三房的姚氏坐于堂間跟著湊趣。
姚氏見了戴纓,笑道:“比下去了,比下去了,小的這個更招人疼。”
戴纓面上帶笑,走到陸老夫人跟前,見戴云將剝好的鮮果正要呈給老夫人,于是在她未反應過來時,不著痕跡地接到自己手里。
“瞧瞧,我一來,這丫頭就只顧著跟我獻殷勤,連果子都親手剝好,老夫人和各位夫人行行好,把疼我的心都給了她罷,阿纓是無話可說的?!?
一語畢,老夫人笑得一樂呵,指著戴纓對眾人解說:“你們可別被纓丫頭糊弄了,她是個再細心不過的,眼見快傳飯了,瞧她妹子給我剝果子,怕我吃了涼的傷脾胃,待會兒用飯不免積食,這才故意尋個由頭,從她妹子手里把鮮果搶了去?!?
姚氏和何氏如何看不出,只道這戴纓年紀不大,一顆心不知長了多少個窟窿。
看似一番拈酸吃醋的玩笑,既體貼了老夫人的身子,又不讓她妹子在眾人面前丟面惹笑話。
在這陸府,她戴家人沒臉,就是她沒臉,勢不叫旁人拿捏她一點錯處。
正說笑著,下人們開始往房里擺飯,用飯期間,戴纓侍候在一側(cè),戴云為客,同陸溪兒幾個小輩并坐。
戴云坐于桌邊,一雙眼先是看向戴纓,再觀著陸溪兒的行止,開始用飯。
用罷飯后,以香茶漱口,再凈手,下人們撤了桌面,陸老夫人只留了戴纓和戴云在身邊說話,叫其他人退去。
戴云覺著剛才飯前戴纓出盡了風頭,這會兒就想著多討得老夫人的歡心,遂極盡自己所知喋喋不停地說著話。
老夫人面目和緩地聽著,不時笑著給予回應,戴纓則靜靜地立在一邊,適時給老夫人續(xù)茶。
見老太太眼皮有些黏滯,正待招戴云一起退下,下人來傳,大爺來了。
戴云一聽,微微挺直腰背,把眼往前探望,就見一人從外間行來,一身鴉青色圓領長袍,腰系玉帶,端得是蕭蕭肅肅,威儀明秀。
她不敢直視,慌得將目光低垂,心里歡動不止,心道,這人就是陸家家主了。
低垂的目光中,腳步聲靠近,逼人心迫的氣息壓來,接著就聽溫肅的聲音傳來:“兒子來給母親問安?!?
陸老夫人笑著道了一聲好。
陸銘章坐于老夫人的左手邊,正是戴纓侍立的一側(cè)。
“這是纓丫頭的妹子,你還未見過?!标懤戏蛉苏f道,“來,云丫頭,上前給大人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