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然而,下一刻,這幾人走到謝容辦公的案幾旁,將他整理的文書,兜抱起,走回自己的案桌邊。
這些文書一直由他負責,正待開口詢問,從外走來一小吏:“謝修編,院直喚你去一趟?!?
謝容點了點頭,出了軒子,在他走后,適才幾人抬頭,目光跟著謝容看了會兒,再略有深意地相互對視,然后嗤笑著搖了搖頭。
謝容進入另一邊屋室,向上拜了拜,問道:“院直找我?”
一鬢發(fā)參白的老者見了謝容,示意他坐:“你外辦這段時日,手里原有的修編叫另幾位接手了?!?
謝容神色不變,只是問道:“是,那學(xué)生接下來……”
那院直垂下眼瞼,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盞,吹了吹熱氣,說道:“眼下各部職司已定,暫無空缺,你手上的公務(wù)已有人接手,暫去稽核閣,將近年來的舊卷整理一番。”
謝容聽后,立在那里沒說話,院直抬眼問道:“還有事?”
“無事?!敝x容說罷,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稽核閣,那里面堆積的俱是陳年卷宗,還有年代久遠的文集,去那里,皆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難以量化的瑣碎工作。
待在那種地方,永無出頭之日,只怕他先前所編修的文集也不會署他的名字。
他所擔心的事得到了印證。
因為陸銘章納戴纓為妾,那么他和陸婉兒的親事就要廢止,陸銘章這是在壓制他,但他不會親自出手,而是置身事外地利用規(guī)則進行合法的、公正的冷處理。
讓他有苦說不出,讓他的官途在無聲無息中枯萎,想到這里,謝容已是自身難保,腦中卻橫出另一個念頭。
阿纓是否知曉,她所面對的是怎樣一個人?那凜然端方的表象之下,是算無遺策的詭譎,還有深不見底的城府。
同這樣的人日夜相伴,猶如站在深淵邊緣,行錯一步便萬劫不復(fù)。
然而,謝容還是想簡單了,他以為陸銘章只是打壓他,讓他知難而退,自尋錯處,主動上陸家退親。
可事實是,陸銘章雷厲風(fēng)行的風(fēng)格,根本不會讓謝容有任何喘息的余地。
在他于稽核閣整理舊卷時,一個頂大的麻煩找上了他。
廊道上的腳步聲停在門前,接著小吏的聲音響起:“謝修編?!?
光線昏昏的房里,謝容從案后抬頭,就見門首下,小吏背光立在那里。
見他抬頭,小吏的聲音冷冷傳來:“直院讓你去一趟?!闭f罷,轉(zhuǎn)身離開了。
謝容看了一眼桌上的文集,擱下筆,怔了一會兒,起身往外走去。
那直院本在同另幾名編修議論著什么,見了謝容,眾人立馬靜下聲。
“謝編修,你來,看看這個?!敝痹合蛑x容招了招手。
另有幾名編修見謝容上前,趕緊讓出位置,避瘟似的,謝容走上前,看向案上的一卷文集,只見上面有幾處圈畫。
就在他低頭細看時,旁邊一人說道:“集賢院乃國家文脈所系,典章容不得半點疏漏,謝編修,你怎的出這種失誤?!?
“直院,這份文集只是初稿,上面有錯漏并不是什么大事,當時學(xué)生因離京外辦,這文集才沒做后續(xù)精修?!敝x容解釋道。
然而,又一人出聲:“雖是初稿卻也不該粗心至此?!?
謝容抬頭,看向這些平日同他熱絡(luò)寒暄的同僚們,俱是一副幸災(zāi)樂禍地咄咄逼人之態(tài)。
“謝編修,我等竟不知你工作如此馬虎,今日錯一字,明日便可錯一策,豈堪大用?”
這方說罷,那方上場,又一人憤憤道:“好在叫我們提前發(fā)現(xiàn)了,若是核檢出來,咱們這些人有幾個腦袋砍?”
其他幾人聽說,紛紛點頭并譴責。
直院適時開口道:“唉!謝修編,你這……到底是年輕了,竟出此等紕漏?!?
接著又道,“近日院中修書諸務(wù),漸次已定,念你入院以來,勤勉有加,欲使你暫解局務(wù),歸家精研典籍,今日便算是交割了,你且將手頭書冊文卷,一一整理明白,交付與李修編,日后院中若有緊要職事,自當再行奏請,你且安心,靜候朝命便是?!?
謝容沒再說什么,知道說什么也無用,這是解除了他的當前差遣,讓他歸家待命。
靜候朝命?呵!哪里來得朝命,他一個被邊緣的低階文官,等待下去只會是遙遙無期的縹緲。
謝容回了府,先去了一趟他父親的書房。
“什么?!你被解除差遣?”謝山起身太猛,差點沒立住。
謝容的情緒比他父親穩(wěn),然而也只是表面,他知道此事還沒完,他編修的是《先帝實錄》,小事重罰。
今次只是陸銘章給的一個不輕不重的警告。
若謝家不及時去陸府解除婚約,那么接下來,就不僅僅被解除差遣這么簡單了。
且謝家不僅要主動上門解除婚約,還得自尋錯處,讓陸婉兒不受世人指摘。
這便是陸銘章的意思。
夜里,當謝山把這話告訴戴萬如,戴萬如整個人如遭雷霆,卸了差遣不說,還要自尋錯處,解除婚約?
她知道,解決的辦法唯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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