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霽青抓著他手腕按過去時,李睿才發(fā)現(xiàn)這人瘦削的身體里藏著多可怕的力氣。
他的手指被強行掰開,像擺弄標本似地卡住許霽青的脖子,掌心下的喉結在跳動,許霽青帶著他的手慢慢收緊。
“用力掐,”他淺褐色的眸微闔著看過來,冷淡的音調很穩(wěn),“剛才不是想殺了我嗎,使勁。”
李睿眼睜睜看著血從那些細長的傷口里往外涌,順著許霽青蒼白的皮膚和一道道的舊疤痕,一股一股地往手肘流。
他拼命想縮手,卻被按得死緊。許霽青脖頸上漸漸浮現(xiàn)出指痕,顏色越來越深,像條紫黑色的絞索。
“不…不要……”李睿已經嚇瘋了,眼淚混著鼻涕往下淌,“求你了……”
刺眼的手電光掃過來的瞬間,許霽青突然松了力道。
李??粗咱労笸?,故意往旁邊讓了兩步,然后在自已驚懼的注視下,毫不猶豫地跪在了他面前。
什么男兒膝下有黃金。
什么尊嚴。
在他眼里都像是毫無價值的一粒灰,風一吹就散了。
手電筒的光越來越近,直直地往兩人身上照著,像一束舞臺上的追光燈,將許霽青那張脆弱痛苦的俊臉照得雪亮。
李睿遲遲才明白過來——
這個陰郁的優(yōu)等生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而更可怕的是,現(xiàn)在所有人都只會相信瘋子的表演。
“許霽青,是你嗎,還有誰在那邊?!”
丁老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后面還跟著幾個帶隊的男老師,呼喊聲焦急又嚴厲。
李睿渾身一陣陣地發(fā)冷,他好像在劇烈發(fā)抖中失禁了,溫熱的液體漫過腿間時,他看見許霽青對他無聲做了個口型:
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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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霽青本來并沒有下跪的打算。
許文耀還沒下崗的時候,教他堂堂正正,寧折不屈,后來迷上了酗酒賭博,又教他兒子跪老子天經地義,跪了就不打他。
結果發(fā)現(xiàn)跪了也沒用,照打不誤,于是再也不跪了。
活著就要用盡全部心力的人生,他沒精力去想生存以外的東西,凡事都要盤算有沒有用。
跪誰都沒用,不會有人給許皎皎多一塊錢植入耳蝸,也不會讓他泥潭般的日子好過一些,李睿也是一樣。
他算準了老師過來的時機,安排好了所有對他有利的證據,根本不需要再跪這一回。
可許霽青沒想到,蘇夏居然跟過來了。
也不知道是從哪聽來的消息,或者根本就是她去打的小報告,女生來得很急,上衣是漂漂亮亮的蝴蝶結襯衫,下半身卻是隨手套上的校服褲子,挎著白天評選炒茶優(yōu)秀學員發(fā)的的帆布包,剛洗過的長發(fā)濕漉漉地披在肩上,還在往下滴水。
不睡覺來這干什么。
許霽青想。
蘇夏對他像有種奇怪的責任感。
她永遠會出現(xiàn)在他最狼狽的時刻,脾氣好得不可思議,哄他的時候像哄小孩,聲音又甜又輕,軟得像他夢里都沒有的人。
好像只要他看起來夠慘,她就會無限度地,一步步放低自已的底線。
許霽青也不知道自已在期待些什么。
他夜視力天生很好,淡淡瞥了眼小姑娘那邊,見對方攥著包一路小跑,一雙大眼睛紅紅的,一眨不眨地朝自已這邊看,就說跪就跪了。
……如果他更可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