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蘇夏第一次見到許霽青的時候,他正在第不知多少次嘗試自噬。
越是高智商的異形,越容易意識到自已正在被圈養(yǎng),哪怕他的飼養(yǎng)池已經(jīng)大到上下貫穿了研究所的兩層樓,十米加厚的玻璃外就是真正的大海。
他是敵方遺棄的戰(zhàn)爭機器。
蒼白的皮膚,黑藍色的血液,腰腹之下觸手枝葉蔓開,合攏在他身邊如海叢。如果有飼養(yǎng)員試圖靠近,那種柔軟的錯覺會在頃刻之間消失殆盡——
就算池子里通電,全身的皮膚和黏膜都在發(fā)出融化的預警,他也會毫不留情地擰斷對方的脖子。
許霽青討厭一切肢體接觸。
他只想死。
2.
他今年多大,蘇夏問。
沒有人會在意怪物的年齡。
主管猶疑再三,才甩給她一個模糊的范疇:
十八九,或者二十一二。
投資商的女兒,就算只是來獵奇參觀體驗生活,主管也對蘇夏態(tài)度很好。
畢恭畢敬,招待領(lǐng)導似地小心提醒。
危險度s級的培養(yǎng)池,絕對不要用手接觸液體,也絕對不要靠近玻璃罩五米之內(nèi),桶里的血肉從高處扔下去就走。
沒有人會驗收成果。
許霽青吃或者不吃,都無所謂。
最晚到今年冬天,如果許霽青吞掉自已的計劃沒有成功,所里也會向水池中投入數(shù)以噸計的毒物,無害化處理他。
如果只是一個不能為已所用的怪物俘虜,養(yǎng)著他的成本實在是太高了。
3.
上班第一天。
蘇夏忘穿工服,險些遲到,幾道門禁之間跑得滿頭汗,最后也沒好意思再去問那個高處的安全投喂點在哪里。
她不顧昨天聽過的所有警告,鼓起勇氣去了地下一層。
每刷開一道門,都能聽見那種滴答滴答的水流聲更近了一些,像是落在寒帶洋面的細雨。
關(guān)著他的水池真的很大。仿佛一整座商場被灌滿了水,燈光幽暗,看不見缸里有任何活物。
水池正前方有個投食鈴,不會響,按下的瞬間會向水中釋放足量的電流。
這是所有飼養(yǎng)員一致認可的呼喚方式。
哪怕是不足以稱之為人的怪物,對所有刺激的反應速度,也不如疼痛。
可蘇夏下不去這個手。
她喊了兩聲許霽青的名字,把桶里的所有東西都順著隔離艙門倒了進去。
所里給他準備的是生肉,不像人類平時吃的家畜,更像是其他項目失敗雜交生物的碎塊,看不清是什么的臟器黏稠腥熱,絲絲縷縷的暗紅血色在水中擴散開。
安安靜靜的,沒人過來。
她想起昨天從主管那聽來的許霽青的年齡,從裙子兜里摸摸掏掏,翻出來一塊被體溫烘軟的巧克力,剝開包裝紙,重新打開艙門往里遞。
4.
徒手,無防護服。
只有一層薄而柔軟的,人類女性的皮膚。
這是個絕對違反收容所投喂守則的高危動作:
就算嚴密的單向高壓電網(wǎng),讓水缸內(nèi)的生物無法通過艙門逃脫。
在這些怪物面前,人類的骨肉依然脆弱得如同木棍拼接的小人,一捏就碎了。
一種冰涼而黏濕的異樣感飛速繞上她手腕。
蘇夏才想起來主管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