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視我等為叛逆，時時打壓；佛門視我等為異端，處處排擠；就連闡教，亦袖手旁觀。”
“復(fù)教之路，何其艱難。”
無當(dāng)圣母道盡了截教萬年來的困境。
轉(zhuǎn)而，她收斂情緒，目光鎖定在孫悟空身上。
“而你，孫悟空！”
“你大鬧天宮，攪動三界，讓天庭顏面掃地，令佛門西游算計落空，還與冥河老祖有了牽扯?！?
她的聲音帶著蠱惑力。
“你的存在，便是對如今秩序的挑戰(zhàn)！你，就是這盤死局中的變數(shù)！”
“我觀你心性桀驁，不是甘于人下之輩?！?
“我截教立教之本，是‘截取一線天機(jī)，為眾生爭一個逍遙超脫’！”
“你我所求，未必不能相輔相成！”
無當(dāng)圣母的每個字，都砸在孫悟空心頭。
她的意圖很明確。
她要將孫悟空拉到截教的船上，捆綁在一起。
孫悟空靜靜聽著，瞳孔中念頭飛轉(zhuǎn)。
他懂。
無當(dāng)圣母想借助他這個變數(shù)，借助他的實力，作為截教復(fù)興的尖刀，或者盟友。
這是一個強(qiáng)大的潛在盟友。
截教底蘊(yùn)深厚。
哪怕封神一敗涂地，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昔年截教鼎盛時“萬仙來朝”，門下弟子遍布三界，妖、魔、人、仙，無所不包。
拜入通天教主座下的準(zhǔn)圣，也不在少數(shù)。
這份力量一旦整合，足以讓天庭和佛門忌憚。
良久。
孫悟空開口，聲音沉穩(wěn)：“圣母之意，晚輩明白了?！?
他目光掃過無當(dāng)圣母、云霄和馬遂，看著他們的神情。
“截教教義，‘有教無類，眾生平等’，俺老孫亦有所耳聞，確有可取之處?！?
他先是肯定，卻未應(yīng)承。
“只是……”
一個“只是”，讓殿內(nèi)氣氛又繃緊了。
“復(fù)教之事，干系重大，牽扯甚廣?！?
孫悟空眼神銳利，直指現(xiàn)實：“今天庭與佛門勢大，非吾等所能抗衡。”
他道明了事實。
開什么玩笑？
截教明面上的實力，能入他眼的，只有無當(dāng)圣母和云霄兩尊準(zhǔn)圣。
馬遂雖不弱，但在那種對抗中，作用有限。
就憑這點(diǎn)力量，談復(fù)教？
聽無當(dāng)圣母的語氣，她想要的，不只是恢復(fù)道統(tǒng)。
她是想將佛門與天庭打落塵埃，重現(xiàn)截教壓服三界的鼎盛！
這如何可能？
這與送死有什么區(qū)別？
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能讓他賭上性命的籌碼。
口號救不了花果山，也救不了他孫悟空。
“大圣放心，本宮不讓你去送死?！?
無當(dāng)圣母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目前，只需你在我截教需要時，站出來聲援?！?
“具體事宜，可從長計議。時機(jī)未到，本宮與截教不會輕舉妄動。”
無當(dāng)圣母拋出了籌碼。
“你的顧慮，本宮明白。黎山可為你和花果山提供庇護(hù)?！?
“我截教雖不復(fù)當(dāng)年，但一些底蘊(yùn)猶在，護(hù)持一方安寧，尚可做到?！?
她的語氣平淡，卻透著自信。
這不是虛張聲勢，而是大教衰落后存留的傲骨。
最后，她目光落在孫悟空身上，帶著深意。
“況且，你已是混元金仙，自保之力已足，尋常勢力不敢招惹?！?
無當(dāng)圣母不是愚人。
她兩次出手與孫悟空結(jié)下善緣，并非心血來潮。
從金仙到混元金仙，這猴頭成長的速度驚人。
這等潛力和戰(zhàn)力，正是截教復(fù)興需要的棋子。
她清楚孫悟空的實力。
沒有把握，她不會許下承諾，將黎山乃至截教的氣運(yùn)押上。
每個字都敲在孫悟空心坎上。
聲援，而非死戰(zhàn)。
庇護(hù)，而非空談。
實力才是根本。
他開始沉吟，瞳孔中神光流轉(zhuǎn)，念頭在識海中推演。
利弊，得失，風(fēng)險，收益……
就在權(quán)衡抵達(dá)臨界點(diǎn)時。
忽然。
嗡——
一股威壓從九天之外垂落，貫穿三十三重天，籠罩四大部洲。
無當(dāng)圣母、云霄、馬遂三人同時身體一震。
她們臉上的神情凝固，滿是凝重與驚駭。
三道目光與神念撕裂虛空，望向同一個方向。
西方，幽冥血海。
那里的空間壁壘正在顫抖、哀鳴。
無當(dāng)圣母眉頭緊緊蹙起，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驚容。
“好強(qiáng)的佛門圣力波動！”
那股力量，精純，宏大，神圣，卻又帶著一種不容違逆的霸道意志，仿佛要將整個幽冥世界都度化為佛國凈土！
云霄的眉頭不由緊皺。
馬遂更是直接站起身，眼神陰沉，周身氣息紊亂。
無當(dāng)圣母的聲音，帶著一絲艱澀。
“是西方那兩位的氣息……他們竟親自賜下神通，再臨血海！”
“看來，是沖著冥河去的！”
身為通天教主座下親傳弟子，她曾親歷封神大劫，對那幾位高高在上的圣人氣息，熟悉到了骨子里。
此刻，在那遙遠(yuǎn)的血海上空，她清晰地感知到了兩股氣息。
一股，是如來。
另一股，則是更加飄渺，卻也更加恐怖的圣人之力！
然而。
她在如來的氣息之上，還感受到了一種獨(dú)特的偉力！
那等力量，堂皇浩大，圓融無礙，卻又帶著一種斬斷過去、現(xiàn)在、未來的決絕！
這力量，顯然不屬于準(zhǔn)圣。
而是渾然來源于圣人！
“哼！如來？”
云霄的聲音冰冷刺骨，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截教，亦有筆賬要等他清算。”
“不過如今還不是時候罷了?！?
她死死地盯著西方的方向，眼中翻涌著刻骨的仇恨！
截教萬仙陣破，師尊被囚紫霄宮，無數(shù)同門或上封神榜，或身死道消，或淪為坐騎。
而他，多寶道人，截教的大師兄，居然轉(zhuǎn)世西去，化身如來，成了那佛門的現(xiàn)在佛祖？
恥辱！
這是刻在所有截教弟子骨子里的，天大的恥辱??！
馬遂的神色也在此刻暗沉下來，他沒有說話，但周身那股壓抑的殺氣，卻比任何語都更加駭人。
孫悟空聽到這番對話，原本還在權(quán)衡的心思瞬間被驚雷炸散！
他眼中寒光一閃。
佛門果然賊心不死！
而且這一次，竟然是圣人直接賜下手段？
“奶奶的！”
孫悟空的心臟猛地一抽。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還好俺老孫聰明啊！”
他腦中瞬間一片清明，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全部串聯(lián)起來！
如來和菩提祖師既然能再臨血海，必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前去。
上次他們狼狽而逃，這次卷土重來，憑什么？
憑的，就是圣人的法旨！
憑的，就是圣人賜下的無上神通！
“只怕，早已請示過圣人，或得了圣人的法旨神通，這次冥河要吃虧了！”
孫悟空微微皺眉，心中卻翻江倒海，一陣后怕。
還好！
還好?。?
自己跑的夠快。
但凡在血海多逗留片刻，但凡對冥河老祖還抱有一絲幻想。
此刻，自己恐怕已經(jīng)被那浩瀚的佛光圣力，連同整個幽冥血海，一同鎮(zhèn)壓了！
否則。
這次如來和菩提祖師再臨血海。
仍遭受重創(chuàng)的冥河，怎么可能擋得住他們？
與此同時。
幽冥血海。
無邊無際的血海之上，異變陡生！
原本翻騰不休的血海，此刻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巨力壓制。
一抹死寂，毫無征兆地降臨。
那奔涌了無數(shù)元會的血色浪濤，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天之手掌，從九天之上狠狠按下！
轟——
不是巨響，而是整個位面法則的沉悶哀鳴。
翻騰的血海，其流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緩，凝滯。
血水不再是液體，而是化作了粘稠到極致的血色琉璃，沉重，壓抑，連一絲最微弱的漣漪都難以泛起。
那些終日啼哭、永世不得超生的怨魂，它們的哀嚎被硬生生掐斷在喉嚨里。
無數(shù)張扭曲的面孔凝固在血色琉璃之中，張著嘴，卻發(fā)不出半點(diǎn)聲音。
死寂。
前所未有的死寂。
緊接著，一縷金光，自九幽之上的蒼穹裂隙中刺下。
那不是溫暖的光。
那是一柄審判萬物的佛門天刀！
一縷。
十縷。
萬縷。
億萬縷！
無窮無盡的金色佛光撕裂了幽冥億萬年不散的陰霾，以一種蠻橫到了極點(diǎn)的方式，君臨這片血色的世界。
佛光普照，卻不帶絲毫慈悲。
每一寸光芒都蘊(yùn)含著凈化一切的霸道意志。
光芒觸及血海，發(fā)出“嗤嗤”的劇烈聲響，那是圣潔與污穢在進(jìn)行最本源的湮滅。
大片大片的血海煞氣被蒸發(fā)，化作青煙，隨即又被更為浩瀚的佛光徹底滌蕩。
原本暗紅惡臭的血海，竟被這無上佛光映照成了一片金紅交織的詭異景象。
神圣與邪惡在此刻交融，形成一種令人神魂錯亂的扭曲之美。
在這片無垠佛光的正中心，一尊大佛顯化。
他端坐于九品功德金蓮之上，佛軀萬丈，寶相莊嚴(yán)，腦后佛輪轉(zhuǎn)動，映照出三千婆娑世界。
正是如來。
只是，此刻他那張聞名三界的慈悲面容，已然被一片冰冷的肅殺所取代。
那雙俯瞰眾生的佛眸之中，沒有憐憫，沒有普渡，唯有鎮(zhèn)壓一切、降服一切的絕對意志。
在他的身側(cè)，一位手持七寶妙樹的道人靜靜佇立。
菩提祖師。
他面色凝重，周身散發(fā)的清圣輝光與漫天佛光交織，卻又涇渭分明，自成一派。
七寶妙樹之上，七色神光流轉(zhuǎn)，每一次閃動，都讓下方的血海法則發(fā)出一陣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真正的恐怖，源自他們的頭頂。
那里，懸浮著一道金色的蓮臺。
那蓮臺并非實體，通體由最純粹、最本源的圣力凝聚而成，每一片花瓣，每一道紋理，都烙印著至高無上的大道圣痕！
它在緩緩旋轉(zhuǎn)。
沒有帶動任何風(fēng)，卻攪動了整個幽冥界的大道法則。
蓮臺每轉(zhuǎn)動一分，便有億萬道金色光雨灑落。
那不是普通的光雨。
每一滴光雨，都蘊(yùn)含著一絲圣人道韻，一種出法隨的無上偉力！
光雨滴落，血海那足以腐蝕先天靈寶的煞氣，如同三月殘雪遇到了烈日，以驚人的速度消融、凈化。
虛空被洗滌得一片清凈祥和。
這片屬于冥河的老巢，正被從根源上進(jìn)行改造。
此地的法則在哀嚎，在抗拒，最終卻只能無力地向那金色蓮臺臣服！
蓮臺之上，隱約可見兩道模糊的道人虛影盤坐。
看不清面容，辨不出形體，只能感知到那股氣息。
一股浩瀚、古老、凌駕于天地萬物之上，讓時光長河都要為之?dāng)嗔鞯臒o上天威！
西方二圣！
接引圣人！準(zhǔn)提圣人！
這并非圣人真身降臨，那等存在，一念便可崩毀大千世界，幽冥血海承受不住。
這是他們不惜耗費(fèi)本源圣力，凝聚出的一道神通化身！
即便只是一道化身，也承載著部分圣人之威，其本質(zhì)已經(jīng)超越了這片天地的所有準(zhǔn)圣！
這道神通，就是為了克制冥河而來。
為了鎮(zhèn)壓這片不干血海而來！
“冥河！”
一聲佛號，自如來口中吐出。
聲音不高，卻化作了實質(zhì)的金色音浪，層層疊疊，蘊(yùn)含著無上佛門法力，震得那已經(jīng)凝固的血海，再次掀起了滔天波瀾。
“還不現(xiàn)身？！”
這四個字，每一個字都化作一枚卍字佛印，撕開層層血浪，穿透無盡空間，攜帶著圣人化身的無上威壓，直直轟向血海最深處。
……
血海之底。
一座由無盡業(yè)火凝聚而成的紅蓮宮殿內(nèi)。
冥河老祖盤坐于十二品業(yè)火紅蓮之上，面色蒼白，氣息起伏不定。
他周身血光繚繞，正在全力運(yùn)轉(zhuǎn)玄功，修復(fù)著不久前大戰(zhàn)留下的道傷。
如來與菩提那兩個家伙，拼起命來確實棘手，饒是他占據(jù)地利，也被對方的聯(lián)手重創(chuàng)。
不過，那兩人也絕不好過。
沒有數(shù)千年的靜養(yǎng)，休想恢復(fù)元?dú)狻?
他還有時間。
只要在血海之中，只要血海不干……
正在這時，一股源自神魂最深處的悸動，讓他猛然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種天敵降臨的恐怖預(yù)兆！
緊接著，整個血海核心空間都劇烈震顫起來，一股至陽至剛的霸道力量，正從外界瘋狂滲透進(jìn)來，凈化著他賴以生存的本源之力。
“娘的！什么情況？”
冥河神色陡變，療傷過程被強(qiáng)行打斷，一口逆血險些噴出。
他猛地起身，一步踏出宮殿，神念瞬間掃過整個血海。
當(dāng)外界那金紅交織、佛光普照的景象映入他腦海的瞬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如來……菩提……”
他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老祖我將他二人重創(chuàng)如此，竟這么快就折返回來了？”
這不符合常理！
道傷的恢復(fù)，是以元會為單位計算的，他們憑什么這么快就能卷土重來？
冥河一陣失語，嘴皮都在控制不住地抽搐。
他的目光繼續(xù)上移，越過如來，越過菩提，最終死死地定格在了那一道懸浮于九天之上的金色蓮臺。
當(dāng)他看到蓮臺之上那兩道模糊卻又威壓萬古的身影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致。
那股氣息……
那股讓他每一次回憶都會神魂顫栗的氣息！
圣人！
特么的！
什么情況？
圣人手段又來了？
冥河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渾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
“老祖我究竟做了什么孽？佛門真打算和老祖我過不去了？”
“特么的，如今兩尊圣人都不惜耗費(fèi)自身，凝聚虛影前來？”
“這是要將血海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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