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的帝冠歪斜，帝袍上沾染神血與塵埃，威嚴(yán)蕩然無存，只剩下喘息。
他看著那道身影。
那身影站在那里，便是天地的中心，萬法的終點。
昊天出手，這些亂臣賊子將被誅殺！
天庭對三界的掌控，也將達(dá)到頂峰！
玉帝眼中燃起狂熱。
這才是天帝之威，他畢生所求的境界！
聞。
昊天掃了一眼玉帝，并未多。
那目光沒有情緒，只有漠然。
這眼神讓玉帝心頭一凜，不敢再多話。
他剛升起的野望，被這一眼凍結(jié)，化為寒意。
他喉結(jié)滾動，頌揚之詞卡在喉中，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這是昊天的怪罪？
玉帝轉(zhuǎn)念一想，的確。
他低下頭，不敢再看那道身影。
西游量劫，本是天庭與佛門共掌的大勢，結(jié)果被搞得天庭威嚴(yán)掃地，氣運流失。
而今。
妖族余孽竟敢殺上天庭，攻破南天門，兵臨凌霄殿。
一切都說明。
他這個玉帝，能力不足！
羞愧與對權(quán)柄旁落的恐懼，攫住了他的神魂。
昊天不再理會玉帝，目光落在那座星辰大陣之上。
他的視線，鎖定了陣眼處的身影。
妖師，鯤鵬。
“童子如何？老爺之童子而今皆足矣號令三界，掌管萬族盛衰?！?
昊天的聲音不高，卻傳入在場每一個存在的耳中，語氣平淡。
他看著鯤鵬，眼神帶著追憶，像在看一件古物。
“倒是你，昔年創(chuàng)下妖文，聚攏妖族氣運，朕起初還認(rèn)為那妖族圣人，會是你?！?
他話語一頓，嘴角勾起弧度。
“可笑可笑。”
“最終，還不是被他人奪走了成圣機(jī)緣？”
每一個字，都刺入鯤鵬內(nèi)心的傷疤。
周天星斗大陣中，星輝拱衛(wèi)下，鯤鵬的面孔扭曲。
他周身的道韻波動，心境已破！
成圣機(jī)緣！
這是他從上古至今的痛！
“哼！那又如何？”
鯤鵬壓下氣血，發(fā)出一聲咆哮，笑聲里滿是怨毒與嘲弄。
“你昊天又高貴到哪里去？”
“你不過是鴻鈞道祖座下一個童子，捧著道祖的腳才坐上了這天帝之位罷了！”
“諸天圣人，哪一個將你放在眼中？”
“三清道統(tǒng)，女媧圣人，西方二圣，他們可曾敬你半分？”
鯤鵬大笑，毫不掩飾嘲弄。
“你這天帝，不過是個笑話！”
聞。
昊天眼中的追憶與平淡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殺機(jī)。
他周遭的光線被這股殺意吞噬，陷入黑暗。
他不想再和鯤鵬廢話。
語，是弱者的武器。
而他，是規(guī)則的化身。
“今日，朕便親手了結(jié)爾等余孽?！?
昊天的聲音變得宏大，從四面八方，從天規(guī)戒律之中響起。
“也好讓爾等知曉，何為天命不可違！”
“何為天庭不可侵！”
話音未落。
“侵”字，在所有人的神魂深處炸響！
昊天抬起手。
那是一只手掌，指節(jié)分明。
他未曾動用懸浮于掌心的昊天塔。
只是對著那座引動星力的殺陣，虛虛一按。
一個簡單的動作。
仿佛拂去塵埃。
“天道鎮(zhèn)壓?！?
四個字。
“萬法歸寂！”
出法隨！
轟——！
沒有光影，沒有能量爆發(fā)。
一股比星辰之力更浩瀚、更本源的力量降臨！
那不是法力，超越了神通。
那是權(quán)柄！
是天帝執(zhí)掌天道，對三界秩序、法則的掌控之力！
一按之后。
周天星斗大陣發(fā)出了哀鳴。
聲音像宇宙的弦在崩斷，星辰的軌跡在錯亂。
無數(shù)作為陣基的星辰黯淡，化為塵埃。
大陣的運轉(zhuǎn)，戛然而止！
噗！
主持大陣的鯤鵬，臉色劇變。
一股意志碾碎了他與大陣的聯(lián)系，力量倒灌而回。
他悶哼一聲，噴出一道妖血，周身道韻紊亂。
他一個踉蹌，險些從陣眼中央跌落。
另一側(cè)，手持?jǐn)叵娠w刀的陸壓瞳孔收縮。
他周身的太陽真火搖曳，幾乎熄滅。
他感受到一股壓力。
那壓力作用于他的真靈，他的大道，他的存在。
仿佛整個三界都在排斥他，要將他抹去！
昊天一擊，便要壓垮這洪荒兇陣？
亞圣之威，竟至于斯！
“妖師？”
陸壓的聲音干澀，帶著顫抖。
他瞳孔收縮，倒映著天穹上壓落的指頭。
那根指頭承載著三十三重天的重量，指尖縈繞的是秩序、天條與天庭權(quán)柄。
妖族的周天星斗大陣曾讓洪荒戰(zhàn)栗，此刻陣圖中的星辰，正在那根指頭下崩滅。
星光黯淡，星軌扭曲。
每一顆星辰隕滅，都砸在陸壓的心頭。
他體內(nèi)的金烏血脈感到了恐懼。
這是生命層次的壓制。
他想不到，傳聞中在凌霄寶殿享樂的昊天，竟如此之強(qiáng)。
這已不是神通或法力。
這是“勢”，天帝之勢。
就在陸壓即將被絕望吞噬時，一個聲音在他身側(cè)響起。
鯤鵬已收斂真身，化作一個玄袍老者。
他抬頭望著那根手指，眼神不見底。
“太子且放心。”
“吾自有應(yīng)對之法。”
這話讓陸壓的心神安定下來。
鯤鵬的視線從手指上移開，落在前方的帝影上，嘴角咧開。
“昊天的確強(qiáng)，可這是他身在天庭，有天庭氣運權(quán)柄之力加持。”
“此為天時地利，非他一人之功?！?
他一字一頓，聲音不大。
“若出了天庭，他屁都不是！”
這話沒有用法力傳音，在南天門戰(zhàn)場上回蕩。
每個字都落入凌霄寶殿，落入昊天耳中。
天庭眾仙神色一變，鯤鵬竟敢當(dāng)面辱罵天帝。
預(yù)想中的震怒并未降臨，只有一聲輕笑。
笑聲不高，卻壓過了戰(zhàn)場上所有的聲音，帶著漠然與戲謔。
“屁都不是？”
昊天的聲音從寶殿傳出，帶著玩味。
“鯤鵬，你這喪家之犬，茍延殘喘至今，見識倒是半點沒長?！?
他頓了頓，仿佛在回憶什么，語氣愈發(fā)輕蔑。
“莫說是你等這些妖族余孽殺上天庭來?！?
“今日，便是昔年的帝俊太一兩尊妖皇親臨，朕亦能一根手指按死他們！”
轟！
此一出，不只是陸壓，就連鯤鵬那張萬古不變的陰沉面孔都瞬間扭曲了！
這是何等的霸氣！
又是何等的羞辱！
帝俊！太一！
那是妖族最輝煌的時代，是他們的神話，是他們心中不可褻瀆的至高存在！
可在此刻的昊天口中，卻成了可以隨手按死的螻蟻。
陸壓雙目赤紅，幾乎要燃燒起來。
鯤-鵬的呼吸也變得粗重，周身空間都因他情緒的劇烈波動而泛起漣漪。
昊天卻不再給他們?nèi)魏畏磻?yīng)的時間。
那俯瞰眾生的漠然聲音，化作了蘊(yùn)含無盡殺伐的九天神雷。
他大喝一聲：
“今日，諸般叛賊，必死無疑！”
一既落。
天地失聲！
那根原本緩緩壓下的手指，瞬間綻放出億萬道則神鏈，天庭的氣運金龍發(fā)出一聲咆哮，化作實質(zhì)性的力量洪流，盡數(shù)灌入那根手指之中！
昊天沒有絲毫留手，悍然殺去！
……
與此同時。
昊天塔內(nèi)。
這里是另一方截然不同的天地。
與外界那毀天滅地的廝殺不同。
此地，早已陷入一片沉沉的修煉狀態(tài)之中！
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在這里變得模糊。
孫悟空盤膝坐于一座由無數(shù)丹藥、靈果、天材地寶堆積而成的“山峰”之頂。
他心無旁騖，雙目緊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玄功的運轉(zhuǎn)之中。
在他身后，上千道與他一模一樣的身影，呈玄奧陣勢盤坐。
那是他的毫毛化身。
此刻，上千化身與他本尊同步，每一個都在瘋狂運轉(zhuǎn)功法。
海量的金丹靈果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攝取，化作一道道精純至極的藥力洪流，從四面八方涌來。
那些在外界足以讓大羅金仙都為之瘋狂的金丹，在這里像是糖豆一般被吞噬。
那些萬年一熟的蟠桃、人參果，此刻汁液被榨干，化作最本源的生命精氣。
磅礴精純的藥力如同決堤的江河，洶涌匯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身軀，就是一個無底的黑洞。
混沌魔猿的血脈，在此刻展現(xiàn)出其霸道絕倫的本質(zhì)。
它貪婪地吞噬、吸收、煉化著一切涌入的能量，沒有絲毫浪費。
孫悟空的皮膚表面，不時有金色的神曦流轉(zhuǎn)，偶爾又會浮現(xiàn)出古老而狂暴的魔猿圖騰。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引得整座寶山微微震顫，無數(shù)靈氣被他鯨吞入腹。
在他的身軀周圍，一層無形的領(lǐng)域正在擴(kuò)張。
時間輪盤領(lǐng)域。
領(lǐng)域之內(nèi)，光陰如水般流淌，被加速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
外界或許只是一瞬。
此地，或許已過旬月。
也不知究竟過去了多久。
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一百年。
堆積如山的丹藥靈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湮滅。
終于！
孫悟空的身軀猛地一震。
他體內(nèi)那奔騰不息的法力洪流，已經(jīng)積蓄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甚至讓他堅不可摧的魔猿之軀都感到一陣陣的脹痛。
在他的神魂感知中，一道壁壘橫亙在前方。
那便是阻礙他晉升的混元中期壁壘。
它由大道法則構(gòu)成，尋常修士窮盡一生也無法撼動。
可在資源的沖擊之下。
原本如天塹的障壁開始震顫，發(fā)出了呻吟。
一道道裂痕，在障壁之上浮現(xiàn)。
就是現(xiàn)在！
孫悟空雙眸之中，爆發(fā)出兩道神光，要洞穿這片空間。
“給俺老孫破！”
他驀然發(fā)出一聲源自神魂的咆哮。
這一聲大喝，是意志的宣泄，也是行動的號令。
他開始主動引導(dǎo)體內(nèi)積蓄到的法力。
身后上千化身在同一時間光芒大放，將自身煉化的所有力量，輸送回本尊體內(nèi)。
所有的力量、意志、精氣神，在這一刻擰成一股。
它們在他的經(jīng)脈中化作一柄巨斧。
一柄開天巨斧。
孫悟空操控著這柄巨斧，朝著那層布滿裂痕的壁壘，發(fā)起了轟殺。
轟！
沒有能量爆炸。
只有一聲巨響，回蕩于孫悟空的紫府識海，回蕩于他的神魂本源。
那聲音，久久不絕。
終于！
在他的“注視”下，境界壁壘應(yīng)聲而碎。
無數(shù)碎片化作道則感悟，融入他的神魂。
霎時間。
一種通透感傳遍全身。
海闊天空！
如果說之前的法力是江河，那么此刻，他體內(nèi)的就是一片汪洋。
一種更為浩瀚、凝練的混元之力，在他體內(nèi)奔騰流轉(zhuǎn)。
另一面。
金靈圣母面容蒼白，眼眸中的光彩即將黯淡。
她能感覺到，孫悟空的氣息突然微弱到了一個臨界點，如風(fēng)中殘燭。
完了。
終究還是失敗了嗎……
就在這念頭升起的剎那。
“咔?！?
一聲脆響，自孫悟空體內(nèi)傳出。
那聲音極輕，卻穿透了塔內(nèi)的死寂，落入趙公明與金靈圣母的耳中。
不是外界的聲響。
是源自神魂，源自大道。
是某種桎梏，被敲出了一絲裂縫。
緊接著，那能量漩渦猛然一滯。
下一瞬，一道磅礴生機(jī)，自那死寂的中心爆發(fā)。
“混元金仙中期，成了！”
孫悟空心中一道喜悅的意念炸開。
終于！
終于沖破了！
這一刻。
他猛然睜開雙眼。
沒有異象，只有兩道金光，自他眼瞳深處迸射而出。
那金光并非光芒，而是他道果與意志的凝聚。
金光所過之處，塔內(nèi)那混沌氣流，竟被刺穿、蒸發(fā)，露出兩條虛無的通道。
轟——！
一股氣息自他體內(nèi)沖天而起，暴漲開來。
周身空間扭曲，就連昊天塔的鎮(zhèn)壓法則，都在這股新生的力量面前發(fā)出嗡鳴。
雖然仍被壓制，但那份源自生命層次的質(zhì)變，那份力量躍遷的澎湃，卻清晰可感。
“成了！他竟然真的突破了！”
趙公明雙目圓瞪，瞳孔深處倒映著那道身影，寫滿了震撼。
他嘴唇翕動，喉結(jié)滾動，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在這絕境之下！
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nèi)！
他竟然真的跨過了那道橫亙在無數(shù)生靈面前的門檻！
這一切，超出了他的認(rèn)知，顛覆了他的常理。
太不可思議了！
這簡直就是一個神跡！
趙公明深知，就算有上千個化身輸送修為，就算有金丹靈果作為燃料。
想要將這股力量煉化，并沖擊混元金仙中期的壁壘，其難度極大。
稍有不慎，便是道基崩潰，爆體而亡的下場。
孫悟空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做到。
這已經(jīng)不是“不一般”可以形容。
這是怪物！
稱之為天縱之才，也絲毫不過分。
另一邊，金靈圣母亦是面容失色，而后被驚喜所淹沒。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新生的氣息，正源源不斷地從孫悟空身上擴(kuò)散開來，甚至將周圍侵蝕而來的法則之力都推開了寸許。
先前那份絕望，在這股氣息的沖刷下，被滌蕩得一干二凈。
“混元金仙中期！”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眼中異彩連連，死死盯著孫悟空。
“道友，你當(dāng)真做到了！”
她亦是驚喜非凡。
不久之前，當(dāng)孫悟空提出要臨陣突破時，她心中其實已經(jīng)判定了死刑。
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可誰能料到。
這個猴子，總能一次又一次，將不可能變?yōu)榭赡堋?
一時間，她心中百感交集。
無當(dāng)師妹……你沒有看錯人。
這個盟友，真的靠得?。?
“呵呵，有所突破?！?
孫悟空站起身，周身骨節(jié)發(fā)出一連串脆響。
他只是一個起身動作，卻引得周遭空間法則一陣紊亂。
“說來，還要多謝二位道友相助。”
他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二人身上，語氣真誠。
話音落下。
趙公明與金靈圣母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苦笑與震撼。
相助？
他們做了什么？
他們兩個除了在最初拿出一些靈果之外，根本沒起到作用。
無論是煉化能量，還是吸收藥力，乃至最后冒著風(fēng)險，強(qiáng)行沖破境界的桎梏。
這些，從頭到尾，都是孫悟空一個人，用他那意志與手段完成的。
這份功勞，他們哪里敢居？
“道友重了！”
金靈圣母率先擺了擺手，姿態(tài)放得極低，語間滿是敬佩。
孫悟空沒有再客套，他只是微微一笑，緩緩閉上雙眼，仔細(xì)體悟著突破后的變化。
這一感受，連他自己都心神劇震。
“混元金仙，果真是一境之差，便天差地別。”
他喃喃自語，聲音中難掩那份震撼。
“俺老孫踏足此境后，方感其中差距如何?！?
他的神念沉入體內(nèi)。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如果說之前的混元金仙初期，他的道果是一顆寶鉆。
那么此刻，這顆寶鉆的核心，已然升華、蛻變，誕生出了一縷不朽道韻。
元神、肉身，都在這縷道韻的滋養(yǎng)下，發(fā)生了蛻變。
他的元神通透，念頭一動，便能“看”到這昊天塔內(nèi)某些法則的運轉(zhuǎn)軌跡。
他的肉身，每一塊骨骼，每一寸血肉，都充斥著力量，仿佛一座座沉睡的火山。
“至今，道果升華，元神、肉身皆大幅度提升，俺老孫之法力，乃是之前的數(shù)十倍之多！”
孫悟空驚喜萬分，他緩緩握緊拳頭，感受著那股足以捏爆一方小千世界的力量，暗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