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馬遲盯著陳木里離去的背影,緊緊握著拳頭,過度用力,手臂上的傷口崩開,血緩緩流下,滴落墜地。
“看錯人了……”
他低聲自語,口齒間滿是血腥氣。
“人之常情?!?
湯仁牧起身,輕輕拍打膝蓋上的泥土,憤怒都被壓在心底,像是頭蒼老的獅子。
……
街上。
兩頂轎子在前面一晃一晃,不時(shí)傳出蘇宗明和呂壺的談笑聲。
陳木故意放慢腳步。
落在隊(duì)尾。
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在前方白瞬的背影上。
步履輕盈,落地?zé)o聲。
寬大的劍袍下,身形有些纖細(xì)。
這個身形……
和昨夜在屋頂窺伺他的那個黑衣人,竟然有幾分相似。
“湯仁牧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呂壺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滿是鄙夷。
蘇宗明附和道:“沒錯,若不是他一意孤行死守,我們又怎么會陷入如此境地?”
呂壺道:“但他練兵確實(shí)是一把好手,黑騎營里,個個都是精銳,我聽說……不比禁軍差!”
“現(xiàn)在是我們的了?!?
蘇宗明和呂壺大笑起來。
笑了半晌,蘇宗明從轎子里探出頭,得意道:“陳木,良禽擇木而棲,趁早離開那塊‘臭石頭’,免得沾一身污穢……”
聲音戛然而止。
因?yàn)樗吹剑惸灸樕蠜]有半分笑意。
幽深如潭的眼睛深處,帶著一絲燥意。
仿佛藏著火苗。
隨時(shí)要燒起沖天大火。
剎那間,蘇宗明甚至以為,自己仍然在和湯仁牧對視。
怎么會如此相像?
蘇宗明猛地打了個寒顫,縮回轎子里,落下簾子,不再說話。
走在轎子旁邊的白瞬,腳步微微一頓。
她側(cè)頭。
看了陳木一眼。
……
當(dāng)夜。
城中小院。
房間里燈火昏黃。
湯仁牧獨(dú)自坐在書房,面前攤著肅馬城的防輿圖,眉頭緊鎖。
他還在思考守城之策。
即便黑騎營被奪,他依然是這座城的守將。
依然要……
堅(jiān)守下去。
忽然。
頭頂傳來一聲極細(xì)微的衣袂破風(fēng)聲。
湯仁牧眼神一凜。
他沒有抬頭,右手卻已按在桌案旁的佩刀上。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落下,手中長劍無聲無息,直刺湯仁牧的后心。
快如閃電!
湯仁牧卻更快。
他猛地旋身,伴隨著一聲清亮刀鳴,佩刀已然出鞘。
“鏘!”
刀劍相擊,火星四濺。
蒙面的黑衣刺客被巨大的力道震退,撞在書柜上,書卷嘩啦啦落下。
湯仁牧橫刀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哪還有半分白日里的老態(tài)。
這個行將就木的老將軍,當(dāng)年也是憑著一把陌刀就敢孤身闖敵營的狠人。
他一雙虎目神光湛然,并不多話,雙手握刀,又是一劈。
整個書柜一分為二。
湯仁牧連續(xù)出刀,刀刀都足以斷金碎玉,戾氣十足,仿佛宣泄心中情緒。
一時(shí)間,出手偷襲的刺客,反倒落入狼狽逃竄的窘境。
但兩息之后。
湯仁牧眼前一恍,全身乏力。
毒煙?
他屏住呼吸,竭力一刀逼退劍客,撞開門板逃入院子中,卻發(fā)現(xiàn)守在院外的親兵護(hù)衛(wèi),已經(jīng)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馬遲呢?
湯仁牧瞳孔一縮,扭頭去看馬遲所在的偏房。
但身后的劍已經(jīng)到了。
劍如毒蛇。
眼看著就要穿透湯仁牧的心臟。
一聲龍吟。
槍尖從側(cè)面刺來,精準(zhǔn)地點(diǎn)在劍身上,只聽咔嚓一聲,長劍應(yīng)聲而斷。
?。。?
湯仁牧和刺客同時(shí)轉(zhuǎn)頭。
一道熟悉身影,立在夜風(fēng)之中。
陳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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