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來自大徽東宮的手信,就如同一張無聲的判決書,靜靜地躺在桌上。信紙上,君懷瑾那溫潤如玉的字跡,在沈琉璃眼中,仿佛化作了-->>一只只冰冷的眼睛,正從千里之外,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的一切。
她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她自以為隱秘的布局,原來,早已是別人局中的一景。她還未踏上大徽的土地,那里的主人,就已經(jīng)用一種最傲慢的方式,向她宣告了主權(quán)。
“君懷瑾……”君北玄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他永遠(yuǎn)都是這副樣子,笑里藏刀,溫如蜜。內(nèi)里卻比誰都狠,這不是問候,沈琉璃,這是一封戰(zhàn)書?!?
“我明白,”沈琉璃緩緩點頭,聲音有些發(fā)緊,“他是在警告我,也是在提醒我,誰才是棋手,誰才是棋子?!?
“所以,你必須反擊。”君北玄的聲音陡然變得銳利,充滿了將軍的決斷力,“而且必須強而有力,讓他知道,你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如何反擊?”沈琉璃問道。
“很簡單!”君北玄的思維快如閃電,立刻給出了一套完整的“作戰(zhàn)方案”,“回信!你的回信,要滴水不漏,更要暗藏機鋒。你要‘感謝’他的夸獎,然后‘謙虛’地表示,你之所以會經(jīng)營這些‘小玩意’,只是因為擔(dān)心自己不善理財,將來會讓太子殿下的后院賬目不清,墮了東宮的威嚴(yán)?!?
“你把所有的事情,都?xì)w結(jié)到‘為了太子的體面’上,這叫‘先發(fā)制人’,將他可能發(fā)起的攻擊,提前化解,并把壓力,重新拋回給他!”
君北玄的這番話,充滿了男人對抗性的思維。
在他看來,面對挑釁,最好的防守就是進(jìn)攻,要立刻劃清界限,展現(xiàn)自己的力量,才能贏得尊重。
然而,沈琉璃聽完,卻輕輕地?fù)u了搖頭。
“不行?!?
“為何不行?”君北玄的聲音里充滿了被否定的不悅,“這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
“不,王爺,你錯了?!鄙蛄鹆лp聲說道,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那是你,一個男人,用來對付另一個男人的辦法??晌遥且粋€女人,是他未來的妻子,如果我真的這么回信,他看到的,不會是我的‘聰慧’,只會說我‘工于心計’。”
君北玄沉默了。
沈琉璃繼續(xù)說道:“你想要贏得一場戰(zhàn)役,而我,首先要贏得我的婚姻。在一個把‘女子無才便是德’奉為準(zhǔn)則的世界里,我的‘才華’,本身就是一種原罪?!?
“我若將它化作武器,只會讓自己死得更快。你所說的‘力量’,會把我推向火坑,而我只有‘示弱’,才是我最好的鎧甲?!?
“示弱?”君北玄的語氣里充滿了鄙夷,“向你的敵人搖尾乞憐?”
“不,”沈琉璃的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那是與君北玄截然不同,屬于女性的智慧,“我不是要向他搖尾乞憐,我是要讓他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小女孩的胡鬧,上不得臺面?!?
“我要讓他覺得,他一眼就看穿了我所有的小把戲,從而獲得一種智力上的優(yōu)越感。我要讓他覺得,我不是一個需要提防的對手,只是一個有點小聰明,但最終還是要完全依附于他的妻子?!?
“這……這簡直是婦人之見,荒唐!”君北玄氣得在她腦子里來回踱步,“你這是在助長他的氣焰!”
“王爺,你真的不懂女人,更不懂帝王心術(shù)?!鄙蛄鹆@了口氣,“對于君懷瑾那樣的男人來說,一個能干的下屬,遠(yuǎn)比一個能干的妻子,要讓他安心得多。我的‘能干’,只會讓他警惕,而我的‘愚蠢’,才會讓他愉悅。”
沈琉璃已經(jīng)想好了自己的反擊方案。
那不是一封充滿了譏諷的信,而是一份充滿了仰慕的“投名狀”。
“我要給他回信,”沈琉璃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不僅要回信,我還要送他一份大禮?!?
“什么大禮?”
“當(dāng)然是我們最完美的‘作品’,第一批‘玉容膏’中,最好的一盒?!?
君北玄的聲音瞬間拔高:“你瘋了,那是我們的武器,你怎么能把它交到敵人手上?”
“不,王爺?!鄙蛄鹆ё叩阶狼?,鋪開信紙,提起筆,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我不是在交出武器,我是在遞上一面鏡子,一面只會照出他自己有多么英明神武的鏡子?!?
“而且,”她蘸飽了墨,筆尖懸于紙上,輕聲笑道,“我還要讓他,心甘情愿地,成為我們‘玉容膏’,在這世上最尊貴的客人和最賣力的宣傳者。”
君北玄徹底無以對。
他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的戰(zhàn)場,他好像真的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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