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沈琉璃以“清點嫁妝,準備入冊裝箱”為由,帶著春桃和幾個新提拔上來的管事媽媽,來到了庫房。
庫房內(nèi),一箱箱的綢緞布料,碼放得整整齊齊。
“小姐,您看,這些就是大徽皇家織造局特供的‘云錦’,一共三十二匹,一匹都不少呢。”負責看管庫房的張管事,滿臉堆笑地介紹道,他正是柳氏安插的心腹。
春桃上前,摸了摸那布料,驚嘆道:“哇,真是太漂亮了,像天上的云彩一樣!”
沈琉璃也走上前,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那匹最外層的云錦。
入手,絲滑,冰涼,看起來,似乎毫無破綻。
“這布料,確實是好。”她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張管事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然而,沈琉璃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渾身的汗毛,瞬間就豎了起來。
“只是……”沈琉璃的眉頭,微微蹙起,臉上露出了困惑,“我怎么覺得,這布料的觸感,和我前幾日,在皇太后那里見到的,不太一樣呢?皇太后說,真正的云錦,撫摸起來,應該有一種‘如嬰兒肌膚般溫潤’的‘澀感’,而不是像這樣,一味地‘絲滑’。張管事,你說,這是為何呀?”
“這……這個……”張管事臉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許是批次不同,工藝也略有不同吧。”
“是嗎?”沈琉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蠢貨,還跟他廢話什么!”君北玄在她腦中,急不可耐地說道,“直接用本王教你的辦法,一試便知!”
“不急。”沈琉璃在心中安撫他道,“演戲,就要演全套,不把他逼到絕路,他怎么會露出馬腳?”
她轉頭,對一個管事媽媽吩咐道:“王媽媽,勞煩您,取一根燭火來?!?
“小姐,您要燭火做什么?”
“我聽聞,真正的云錦,其絲線乃是由千年冰蠶絲與金線捻成。遇火,只會蜷縮,絕不會燃燒,更不會有異味,我想親手驗證一下。”沈琉璃一臉好奇的模樣。
這話一出,張管事的腿,當場就軟了。
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聲淚俱下地喊道:“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啊,是老奴一時糊涂,是老奴不小心,將次一等的布料和這批貢品給弄混了。老奴這就去換回來,這就去!”
他這是想棄車保帥,將所有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
“哦?只是弄混了這么簡單嗎?”沈琉璃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中,再無半分溫度,只剩下了審視,“那我倒要問問你,三十二匹真品云錦,全都弄混了?”
“我……我……”張管事汗如雨下,說不出話來。
就在此時,忠叔領著幾個護衛(wèi),從庫房外走了進來,他對著沈琉璃一躬身,沉聲道:“小姐,都查清楚了。”
他呈上一本賬冊,朗聲說道:“這張管事,在半個月內(nèi),與夫人娘家的柳二爺,私下會面了七次。就在三日前,柳二爺名下的一個車隊,運送了一批‘布料’,連夜送往了城外的‘恒通’當鋪,而那家當鋪的幕后老板,正是禮部侍郎,蘇振大人的小舅子!”
證據(jù)鏈,完整了!
張管事聽到這里,直接癱軟在地,面如死灰。
沈琉璃看著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本來,我念你只是受人指使,或許,還會饒你一命?!彼穆曇艉茌p,卻像一把最鋒利的刀子,扎進了張管事的心里。
“可惜,你千不該,萬不該,在我給了你機會之后,還想把我當傻子耍?!?
深夜,京城西門外的一條官道上。
一輛用油布遮得嚴嚴實實的騾車,在幾個護衛(wèi)的簇擁下,正借著月色,匆匆趕路。
車內(nèi),柳氏的弟弟柳二爺,正美滋滋地盤算著。
他這次,幫姐姐辦成了這件大事,不僅能分到一大筆銀子,更能搭上蘇振和其背后大皇子這條線,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就在他做著升官發(fā)財?shù)拿缐魰r,前方的道路,忽然被幾棵倒下的大樹,給完全堵死了。
“怎么回事?”柳二爺不耐煩地掀開車簾。
“二爺,前面……前面好像塌方了!”護衛(wèi)驚慌地喊道。
“廢物,還不快去把樹搬開!”柳二爺罵罵咧咧。
然而,他話音未落,道路兩旁的樹林里,忽然亮起了數(shù)十個火把!
火光之下,只見身著勁裝的尚書府護衛(wèi),手持棍棒,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為首的,正是沈從安和幾位族中輩分最高的長老!
柳二爺?shù)哪X子“嗡”的一聲,當場就懵了。
“姐……姐夫?”他結結巴巴地喊道,“您……您怎么會在這里?”
沈從安沒有理他,只是用一種冰冷的眼神,盯著那輛騾車,沉聲道:“開箱!”
兩個護衛(wèi)立刻上前,用刀撬開了車上的木箱。
箱蓋打開,在火光的映照下,只見一匹匹流光溢彩的云錦,如同一卷卷凝固的晚霞,靜靜地躺在其中。
人贓并獲!
柳二爺“噗通”一聲,從車上滾了下來,跪在地上,抖如篩糠。
“姐夫,不關我的事啊,是姐姐,是姐姐讓我這么做的,她說……她說……”
“閉嘴!”沈從安一聲怒喝,打斷了他。
他已經(jīng)不想再聽任何解釋了,眼前這如山的鐵證,比任何語,都更具說服力。
他只覺得,自己的臉,被柳氏那個毒婦,狠狠地按在地上,反復摩擦。
當沈從安帶著一眾長老,押著人證物證,回到尚書府時,柳氏還在自己的院-->>子里,悠然地品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