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思考,長劍竟又一次高舉,對著溪哥兒猛然劈來。溪哥兒滿地打滾,只聽咔一聲,卻是人避了過去,竹笛被劈為兩半,腰上半截,地上半截。
媽呀!這是殺人的雕像,還是殺人的神明?!
顧不上地上的半截竹笛,溪哥兒慌不迭躍至大門前,拼命推門想逃出去,使了半天勁居然紋絲不動。
嗖!身后又是一陣?yán)滹L(fēng)。
溪哥兒一個激靈,本能地縮了縮頭。
紓
漆黑的箭矢幾乎貼著溪哥兒的頭頂釘入大門,溪哥兒余光一瞥,另外幾座雕像竟也一并活了過來,緊跟著那名獵手的箭矢,將軍的長矛激刺便到。
溪哥兒一顆心懸到嗓子眼,失聲大叫,飛身翻滾躲避。
巨劍劈頭蓋臉,長矛寒芒如龍,還有冷不丁飛來的箭矢,若不是雕像都只能定在寶座上下不來,那持短劍的女子定然也會殺上。
到底是怎么了!溪哥兒側(cè)身又躲過一只箭矢,大腦被嚇得一片混沌。
這算是神明震怒?
那個傳說……要成真了?
可我不是惡人啊!
難不成就因為我沒有一點一點爬上來,而是用身法躍上來的??
這神明也……太小氣了吧!
好在雕像雖然每次攻擊都撼天動地,但動作并不快,憑借參悟到第四層的逍遙游身法,溪哥兒應(yīng)對攻擊越發(fā)自如。
可這也不是個辦法啊,溪哥兒只會跑,力氣還沒打鐵的哥哥大,絕不可能拆了雕像,再說那可是神明啊……不管怎么說,先逃出去吧。
正當(dāng)溪哥兒打定了主意,卻沒曾想忽然轟地一聲炸響。
邊側(cè)那女子的古琴居然響了,似驚雷直接劈在頭頂,溪哥兒頭痛欲裂,殊不知那琴音竟不停止,如驚濤駭浪般噴涌而出,溪哥兒忙捂住耳朵,堪堪躲過巨劍的一擊,余光卻瞥見另一側(cè)持短劍的女子居然做了個投擲的姿勢。
不好!
溪哥兒本能地一縮頭,叮!
飛來的一柄短劍貼著頭皮刺入大門,正巧刺到門環(huán)上,一聲脆響。
溪哥兒幾乎要被嚇得魂飛魄散,瞥見釘在門環(huán)上的短劍,忽而靈光一閃才想起來這大門該是拉開的,怪不得推不動!
整個人已然被嚇傻了。
再也顧不上震懾全身筋脈的琴音,溪哥兒孤注一擲,閃身至大門前,使出吃奶的力氣將大門拉開一條縫,飛快地滾了出去。
晨風(fēng)陣陣,陽光正好,檐角有積雪融化,滴答滴答,山下有竹海起伏,沙沙嘩嘩。
溪哥兒灰頭土臉地爬起身,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在身前,最后被琴音重創(chuàng),內(nèi)腑受了不輕的傷。
溪哥兒死盯著烏黑發(fā)亮的紅紋大門,此時此刻,那紅紋隱隱透出血色,刻畫的圖案間似滿是兇煞之氣。
大門就這樣緊閉著,靜默著,仿佛伺機待發(fā)的巨獸血口。
溪哥兒想逃,但腿上好似灌了鉛,臟腑一揪一揪的疼,動彈不得。
溪哥兒努力平復(fù)著心情,最終學(xué)著爹爹的樣子向著大門拜倒,聲音顫抖不止:“神明在上,谷家老二不知何處得罪,請神明恕罪!”
“谷仲溪?”
身后突然冒出一聲熟悉的呼喚,溪哥兒渾身嚇了個激靈,回頭看去,晨光中這位老者白發(fā)白須,身著皂袍,一手拿個酒葫蘆一手拄著根竹杖,慈眉善目,笑意盈盈,不是野老又是誰?
“啊!……”溪哥兒頹然支持不住,上半身直接趴倒在地上。
“你在玩什么把戲?”
野老看著溪哥兒撅得老高的屁股覺著有些好笑,拿竹杖不輕不重地敲了他一下。
溪哥兒吃了痛卻仍然動彈不得,有氣無力地道:“那……那些雕像活了,他……喚我的名字……還拿劍劈我……拿矛刺我……拿弓射我……還有……還有那琴……”
野老緩步踱到溪哥兒身前,饒有興致地盯著他。
溪哥兒抬眼看去,野老一臉玩味,嘴角一副想笑又憋著的樣子。
“我說的是真的!那琴太厲害了,我都給震得吐血了!還有還有,你看,我的竹笛給劈成兩半了!”說罷往腰后一摸,掏出那半截笛子,毛茬茬杵在野老面前,似竭力證實著方才驚魂的一刻。
野老面色瞬間冷了下來,眉頭緊鎖,也不搭話,大步走去一掌推開緊閉的黑門。
晨光涌進(jìn)正廳內(nèi),四下一片光明。
五座雕像穩(wěn)穩(wěn)坐在臺上,手持的兵器也在亙古不變的位置紋絲不動,眉目莊嚴(yán)慈祥。
溪哥兒從野老身后探出頭,看到廳內(nèi)的情形整個人都怔住了。就連那被一劍劈碎的案桌,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完好無損地擺在雕像前面,案桌上好端端地放著他帶來的兩壇好酒。
溪哥兒感到頭頂上兩道犀利的目光,怯生生看過去,野老一臉慍怒。
“小娃兒,成心戲弄老頭子?還是說你偷喝酒了?我看你的竹笛和你的內(nèi)傷是你耍酒瘋整的吧!”
“沒……沒有……”溪哥兒縮了回去,聲音像蚊子一般。
“哼!”野老一甩袖,邁步走入廳中,抄起案桌上的酒壇灌了一口:“酒是好酒!公孫家的吧?”
“嗯嗯……”溪哥兒應(yīng)了兩聲,站在大門口心有余悸,遲遲不敢邁步。
野老瞥了溪哥兒一眼,沒好氣地道:“你不進(jìn)來?那今天就回去吧!”
溪哥兒知是惹惱了野老,下了逐客令,只得悻悻轉(zhuǎn)身離開。
懶洋洋的聲音從廳中傳來:“記得要物歸原主……竹牛和青牛都要放回原位!”
“哦……”
溪哥兒再不敢用逍遙游,一步一步慢慢地挪過了那段亂石叢,騎上竹牛向山下行去,很快便消失在山腰間的霧氣中。
祭廟內(nèi),野老灌了一口酒,嘿嘿一笑:“也算通過測試了,可惜還是有點笨頭笨腦的,谷家人都一個德性,罷了罷了。”
野老余光掃向陰暗墻角已碎成十七八瓣的案桌和五六只粗壯鋒銳的箭矢,順手將竹杖也丟到墻角,捋了捋胡須,大步走出小廳,向崖下縱身一躍,如秋葉般在溪哥兒看不見的角度隱入密林之中。
溪哥兒幾乎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出了密林,待大青牛載著他晃晃悠悠到了姬二叔的院門口,他才猛然驚醒。牽著大青牛在姬二叔院子里系好后,溪哥兒瞥見了草屋窗口那個披散著花白頭發(fā)的后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