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晨霧中,一艘長帆大船緩緩靠岸,四月的清晨已有些微熱,偶見單衣短襖的腳夫在碼頭行走。
兩個少年從大船健步而下,一踏上陸地便不約而同長長地豎了一個懶腰。
“好濃郁的花香!”
“我也聞到了,應該是粥香吧!”
“散發(fā)著花香的粥?”
“走找找看?!?
尋香而去,兩個少年在霧氣中找到巨大銀杏樹下一個熱氣騰騰的小攤,攤上許多腳夫吃著早點,攢著一天的力氣。
“誒呦二位公子,隨便吃點?”精瘦的店小二遠遠瞥見大步走來的諸葛稷與秦溪,笑臉相迎。
“你家店里的特色隨便上,夠兩人吃飽就好了。”諸葛稷寬袍一拂,一副公子哥的做派。
“好咧!二位稍等!”
不多時,花香四溢的粥與小菜已上桌。
“本店特色花粥,清拌小菜,二位公子慢用?!毙《鶆e處忙去,卻被諸葛稷拉了回來。
“小二哥,近來建鄴可有些什么時聞?”諸葛稷邊低聲問著,邊不動聲色地向小二手中塞了一疊銅板。
小二輕輕捏了兩下,笑逐顏開,輕聲問道:“二位公子是打北方來的吧,公子想了解的消息有多近?是數日前,還是近月余,還是經年?”
“就說說這個月的吧?!敝T葛稷淡淡道。
“誒呦喂,這個月可有個大事情,二位公子或許知道咱江東上巳那向來是錦緞羅衣盡出,才子佳人同聚,但此番的上巳佳節(jié),有匹馬搶了大風頭?!?
“一匹馬?”秦溪有些詫異。
諸葛稷壓住秦溪,略略沉吟道:“小二哥說的馬,可是去年打北方來的?”
店小二暗暗豎了個大拇指:“正是?!?
“聽聞北方的馬產自五地,瑯琊、汝南、西陽、南頓、彭城,這搶了風頭的馬產自何地?”
店小二見諸葛稷說的清晰,面色微變,嘿嘿一笑道:“公子消息很靈通,不如猜上一猜?!?
諸葛稷微笑:“這五選一的猜法,不好猜,小二哥給點提示?!?
店小二左右撇了撇,低聲道:“此馬有王?!?
諸葛稷立即會意,嘿嘿一笑,手指輕點小二哥,再問:“如何個搶風頭之法?”
店小二似被問到興起,從旁直接搬了個凳子,趴在諸葛稷桌邊道:“江東上巳佳節(jié)本就人頭攢動,但那一馬竟未曾招呼,直接來到上巳水邊,儀仗隆重,排場更甚?!?
諸葛稷笑問:“只一匹馬,如何儀仗隆重?”
店小二擺擺手:“那可不,打北邊來的幾乎都帶上了,二王一文一武壓軸,浩浩長隊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
“之后呢?沒打起來吧?”諸葛稷笑道。
“公子說什么呢,那場面是異常和睦呀,雙方互禮,傳為佳話?!?
“你親自去現場看了?”秦溪好奇道。
店小二慌忙擺手:“小人哪有這個本事,那不是咱小店花粥有點特色,南來北往的在此一坐,啥八卦都聽來了嘛?!?
“妙極妙極,拜謝小二哥!”諸葛稷欠身一揖,小二哥嘿嘿一笑,抽凳欲走,卻又被諸葛稷拉住。
“抱歉,還有一事相問,小二哥可知建鄴何處有空宅待售?”
店小二將抹布往肩膀一搭,連連嘆氣道:“二位公子來晚了呀,自去年起打北邊來的高門大戶早就將此地能看得過去的宅子全盤下了。二位公子若是有需,恐怕只能去吳郡找找了。”
“那么遠!”諸葛稷有些吃驚。
“那還遠?車馬相通,一日便至,已經很好啦,再近的當真都沒了?!钡晷《Φ溃骸岸还涌傻泌s快哦,如今只這小小碼頭每日登臨的北客就以萬計啦。”
諸葛稷再揖而謝。
很快兩人便返回大船,在諸葛稷房中坐定。諸葛稷心事重重,眉頭緊鎖。
秦溪思慮片刻,問道:“那出風頭的馬,難道就是你所說的瑯琊王司馬睿?”
“看來是了?,樼鹜踉谥T王中不管論實力還是文治武功都排不上號,可好就好在他與瑯琊王氏交好。王氏家族在北邊基業(yè)極大,我猜測指點瑯琊王南渡的應該也是王氏中人,不是丹陽太守王曠,就是與司馬睿情同手足的王導。但小二哥說一文一武壓軸,那恐怕多半是王導與駙馬爺王敦了。”
“這時聞有啥值得在意的么?王爺與本地士族交好,應該不是什么稀奇事吧?!?
諸葛稷微微擺手:“溪弟你有所不知,這江東之地本屬東吳,武帝滅吳也就才二十八年,而且你可知當初受那吳主孫皓出降的可是誰?正是當時的瑯琊王司馬啤韭眍k!
“哈?所以說,當地士族與這瑯琊王,算是有滅國之仇?!”
“正是,所以我還以為兩撥人定會打起來。若真的是一團和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