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才是導致令千金一心赴死的真正原因!”諸葛稷氣憤到咬牙切齒,又對孔侃道:“那孔伯伯為何不上報朝廷,將那陸丘按罪論處?”
孔侃面帶苦笑道:“報,怎能不報!但有什么用呢?陸家登門謝罪,說陸丘心慕明月已久,酒后難以把持才做出這等事,罰陸丘禁閉一年,不得外出,還說愿納明月為妾?!?
“笑話,傷害了他人,還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粉飾,最終只說是納個妾,真是有臉說出口!我先前多次約陸丘,都被婉拒了,原來是這等緣由!此人德行敗壞,其罪當誅!”
“又有什么用呢,此事當日只有庾亮知曉,雖然在各家長輩間傳得沸沸揚揚,可對你們小輩不約而同都封了,還不是因為陸家面子大,丟不起這人。甚至顧榮出面周旋,說都是陸家之親,并無異同,周家張家也都來過了,我這小小孔家居然有一日這么受江東士族大家照拂,真是天大的笑話。而且此事睿王殿下也是無法將陸丘按律嚴懲的,畢竟女不如子,我孔家也遠不如他陸家??!”
“豈有此理!難道這世間對女子就沒有公允二字嗎?可以想象得到,令千金該要承受多大的痛苦!真是令人痛心疾首!那庾家,后來怎么說?”
“庾家還能怎么說……去年底,庾亮被睿王殿下看中,征為西曹掾,又見庾亮之妹文君姿容秀麗,端莊典雅,欲聘其為世子妃,如今庾家與孔家地位一天一地,即便庾亮再有心,庾琛也不可能同意他娶一個殘花敗柳之軀的望門寡為妻室。”孔侃語間已沒了心氣,面如死灰。
諸葛稷長嘆一口氣,淡淡道:“或許還是庾亮有心。令千金失蹤之事,能讓睿王親自擢我來探查,也只能是庾亮在睿王殿下身邊專門提及的了?!?
孔侃悲戚之情稍緩,但還是喃喃道:“可明月生死未卜,家丁基本都已被我散出去查探了,這么多天,丁點消息也沒有!而且此事已無法請江東士家出面,至于庾家,庾亮能有心說動睿王,已是天大的恩情。我實在是走投無路,如今,只能指望你了!”
孔侃講到此處,突然對著諸葛稷撲通跪下,叩首道:“請御史大人無論如何找到明月!”頓了一頓又顫抖地道:“即便是,她已經不在了,也請無論如何尋到尸首,否則來日,我有何面目去見她的娘親!”
諸葛稷趕忙扶起孔侃,正色道:“小侄必竭盡所能追查到底!請問,令千金的侍婢是否還在府中?”
“在,明月失蹤時,那丫頭受了傷,我一直留她在明月住處靜養(yǎng)?!?
“好,那請問船家章叔尸首何在?”
“尚在縣衙,此老人家無兒無女,自然無人收尸,本就打算過了頭七,一埋了事。”
“事不宜遲,不如現(xiàn)在就去看看可好?”
“好!我們這就出發(fā)!”
“孔伯伯,有一事您得依我?!?
孔侃一愣,忙問道:“何事?”
“請莫與人提起我的身份,有些事情,在暗處才看得清楚。”
孔侃面色微震,鄭重點頭道:“好!”
斜陽如血。
也不知是孔侃專程挑人少的路,還是山陰縣本就無人愛逛街,兩人策馬飛馳,一路上卻未見幾個人影,不到半個時辰已到衙門口。
孔侃下了馬就往里沖,守門兵士忙揖道“孔主簿!”
孔侃腳步頓了一下,問道“陶縣令可在?”
兵士答“未在,陶縣令今日去郡守府商議流寇的事,至今未歸?!?
“好,知道了。”孔侃淡淡道,又指著諸葛稷道“這是我外侄,近日要舉才學到睿王府任職,我?guī)娮R下縣衙的些許章程!”
兵士道“是!”
不多時,兩人進了陰冷的停尸房,一股濃烈的尸臭散布空中。
諸葛稷并不避諱,直接走上前去,掀開案桌上蓋在尸體上的白布。
眼前的尸體已完全被水泡發(fā),又放了幾天,面目難辨,從骨架特征和皮膚上基本能判斷出是年老男尸。只是此時胸口的傷口處已經爛得不成樣子,諸葛稷從旁拿起一塊白布包住手,在傷口上細細查驗,眉頭卻驟然緊鎖。
“孔伯伯,你說這章叔是一劍斃命?”
“對呀,怎么了?”
“何以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