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孔大人，幸會?！鼻叵砸槐?，想起裴珠的吩咐，不免有些自嘲。

“請入內(nèi)一敘?！笨滋沟膽B(tài)度算不上十分熱情，倒也覺著舒服。

兩人就在堂前入座，一杯清茶，秋風(fēng)習(xí)習(xí)，和煦的日光從古柏葉間灑下，獨(dú)有一份靜謐，與這廂房墻外的熱鬧格格不入。

“秦大人可知，你在將軍府很有名？”孔坦淡淡道，話語中品不出有什么目的。

“哦？”秦溪微感訝異，回道：“在下不過一粗鄙的鄉(xiāng)野人，怎會勞動將軍府貴人關(guān)注?！?

孔坦微微一笑：“世人多往身上攬收名望，秦大人卻獨(dú)愛自貶，在下說的有名可是確有實(shí)據(jù)，終日念叨你的不是別人，正是睿王世子，司馬紹。”

秦溪皺眉道：“可我并未見過睿王世子呀?！?

“秦大人也知道，王家世子王悅?cè)缃褚矠槭雷影樽x，與在下一樣。家父乃世子之師，有關(guān)你的故事零零碎碎，自然也都在世子處拼湊齊了。你與諸葛大人二人均是少年才子，世所罕見，但相較之下，你與睿王世子年歲更相近，僅比他年長三歲，且論事跡之出人意表，你也更勝于諸葛大人，出身不詳，江湖尊崇，敢抗官兵，劍斬魚妖，在睿王世子眼中，你的形象與道家執(zhí)劍出塵的劍仙尤似，令他終日念叨不已。尤其不久前悅公子現(xiàn)場見證你的千鍛劍出爐，這等消息，即便王導(dǎo)大人有意隱瞞，悅公子怎會不與睿王世子炫耀一番，是故你的名號，在將軍府中已然近妖了?！?

秦溪愕然半晌，淡淡搖頭，一聲輕嘆：“此非我之所愿，讓孔大人見笑了?！?

孔坦卻忽而面色嚴(yán)肅，正色道：“今日本是舍妹大喜，不該說些煞風(fēng)景的話，但在下平日里極少回山陰，怕是以后難再與秦大人相見。今日便想當(dāng)面問清，秦大人對我朝社稷，究竟是何態(tài)度？”

秦溪未料到眉眼和善的孔坦居然有此肅穆之問，臉色也冷下來，沉聲回道：“孔大人為何有此一問？”

“為政以德，見賢思齊。若為帝王者以賢人為榜樣，必然會以仁德治政，社稷當(dāng)興，但秦大人行事乖戾，不遵禮法，并非行于正道，卻因離經(jīng)叛道之舉而著名，并非仁善的榜樣。所以今日在下不才，想聽一聽秦大人對大晉社稷的真實(shí)態(tài)度，是否真如王導(dǎo)大人所，秦大人并非良臣？”

秦溪面上閃過一絲厭惡，冷笑道：“若在下就是個(gè)居心叵測之人，孔大人又如何？”

“那自然是向睿王世子稟明實(shí)情，勸其看透本質(zhì)?！?

秦溪忽而哈哈大笑，嘲諷道：“那司馬紹比我小三歲，本就只是個(gè)九歲的孩子，如他那般年紀(jì)，我只認(rèn)得二三十名親族近鄰，莫說這大晉王朝，山外之山都不知道。如今不過是隨著心意做了幾件事，不幸被貴人知曉了，便要我做個(gè)遵禮法行正道之人了？”

“放肆！”孔坦面帶明顯的慍怒：“睿王世子何等出身，怎能與你做比！”

“這便是孔大人秉持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了？”秦溪面色愈加冷漠，說話也不愿留有情面：“司馬家的人便生來尊貴，我這等山野小民就不配擁有驚世技藝，對否？就好比你孔門之后便是自古以來的士族大家，天生比湖上的打魚翁高出一等，對否？”

孔坦神情冷漠：“士族者，本就擁有更加良好的學(xué)識技藝，當(dāng)是高人一等?！?

“好，好，所以這便是帝王皇族所學(xué)的知識？我算是知道了，當(dāng)初孔娘子與仡濮匠師有情人分隔兩地，定有您這位法度明的兄長之功勞，對否？”

孔坦本欲爭辯，但念及今日之禮，還是將嘴邊話咽了下去。

可秦溪不打算放過他，又問道：“殘害你親妹子的人，難道不是士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