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鳴嶺地處太行山脈中段,直線距離蘇門山約兩百里,但這世間除了谷仲溪,怕是沒有人知道直線距離這一說,畢竟從蘇門山到寒鳴嶺的陸路,當初走了整整三日。
運息而起,御六氣乘風扶搖,谷仲溪在朗朗晴空之下穿空而過,正向著蘇門山而去。
去年冬,谷仲溪與孫小玉兩個人守著青竹冰冷的尸體,在蘇門山腳下的孫氏故居處待了數(shù)月。
孫小玉哭干了眼淚,掩埋了先人,正當心力憔悴之時,卻偶然遇見順道回烈氏祖宅探訪的烈吟冬,這才知曉,毒宗的槐香,孫小玉認知中的烈吟秋姐姐撒了個彌天大謊,她口中當年的屠殺,被滅門的唯有孫氏一族,烈氏尚有半數(shù)人幸存下來,深入太行,依險建塢,至今已數(shù)年了。
卻不知烈吟秋究竟打的什么算盤。
在烈吟冬告訴孫小玉的信息中,她所認為的烈氏玉工妙手傳人二姐烈吟秋,似乎有更深層的不忿。
然而這些,谷仲溪已經(jīng)沒有心思再去細究。
這半年來每隔數(shù)日就往返一趟,谷仲溪的御氣之術(shù)已近純熟,區(qū)區(qū)兩百里不過半日可至,當遠遠望見蘇門山主峰那株蒼松,谷仲溪內(nèi)心涌起一股平和。
蒼松下,正是青竹所在之處。
古樸青灰的墓碑上沒有洋洋灑灑的碑文,只簡單刻著“妻青竹之靈”。
谷仲溪輕輕拂去石碑上的草葉,像在為青竹梳理一頭秀發(fā)。
“昨天夜里見到一個人,先前你也知曉的,那個叫容卿的女子,我欠了她一柄劍,如今終于可以將這筆債還上了?!?
谷仲溪語氣柔柔,如同與青竹耳語,說話間靠著墓碑坐下,看看頭頂?shù)那嗨?,又緩緩躺下,似當初與青竹二人躺在吳縣哨塔的屋瓦上。
陽光正好,微風輕柔。
“欠你的,不知什么時候才能還,來日我魂歸九幽,你一定要來找我?!?
一只飛蛾撲棱棱繞上山巔,正落在墓碑上,靜靜看著孤獨的男子。
“只是,仍有未竟之事。你與我說過,你的師尊是司,若王衍不是屠雁落村的真兇,那么陰陽家,便是害死你的罪魁禍首??裳懵浯逡灰酆螅粌H是我或者墨家,都未能再發(fā)現(xiàn)陰陽家的蹤跡,真是慚愧?!?
谷仲溪怔了怔,抬眼看天空中高懸的浮云,晴麗無比,可這份晴朗,終究照不進心里。
“但我相信,綢繆如此之久,陰陽家和他的天機閣主絕不會就此沉寂,我在靜待,只要他們露頭,我答應(yīng)你,這群人一個也跑不了!”
谷仲溪的拳頭緊緊捏起,飛蛾似受了驚嚇,撲扇著振翅飛去。
烈家塢堡,蟬鳴聲聲。
小屋門開著,午后和煦的陽光透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照在床上,正映著容卿微微發(fā)白的臉。
午膳已用過了。
烈吟冬打來的膳食全然是為著孫小玉著想,一絲一毫也沒有顧及到容卿。
野味澧酒重傷之人不能吃,漿餅一類的沒有力氣咬。
最終,孫小玉將唯一的一份菜粥一點點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