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慕容卿待在蘭芳苑中百無聊賴,折枝劍斜斜橫在長幾上,已落了數(shù)片黃葉,只是與谷仲溪在此時不同,一眾舞姬沒有敢嘻嘻哈哈與慕容卿搭話的,都只窩在自己屋里,除非不得已有內(nèi)急時才閃出屋門,急步自院中穿過。
慕容卿不禁暗自發(fā)笑,或許是早晨那副潑辣的氣勢將這些人鎮(zhèn)住了,又或者自己本是女子,這些個舞姬心知沒什么念想。
但看看將至晚膳,慕容卿肚子咕咕叫,不禁咒罵起谷仲溪來,天曉得他帶著那三個女子去哪里了。
正忿忿間,院外一陣腳步聲,慕容卿霎時回首,卻見來人并非谷仲溪,竟是那個徐潤。
只是此時徐潤兩個腮上敷滿了藥膏,看起來像拙劣的香粉,極為滑稽。
“見過慕容公主……”
徐潤剛邁過院門便躬身長揖,鼻子幾乎快貼至地面。
“原來是徐大人,”慕容卿懶懶起身,揮手將折枝劍提上,一步一步向徐潤走去:“聽說你昨夜似乎對本公主有些微詞,今日幸得一見,不妨講清楚?”
徐潤根本不敢起身,仍這么躬著,低低道:“那是小的口無遮攔,恣意妄為,谷大人已然教訓過小人了,請公主恕罪,小的再也不敢了……”
慕容卿淡淡一笑:“徐大人是刺史大人知音好友,更統(tǒng)管刺史府內(nèi)外,這聲‘恕罪’,小女子擔待不起呀?!?
徐潤維持這個姿勢已經(jīng)好久,兩腿直打哆嗦,可依舊不敢起身,只哭喪道:“小的知錯了,請公主開恩,饒過小的吧!”
慕容卿一聲冷哼,也不想再扯,冷冷道:“徐大人至蘭芳苑,是為何事?”
徐潤終于緩緩直起身子,但仍然不敢正視慕容卿,低頭道:“谷公子已然緝拿刺客,呈送給劉刺史了,小人此番前來是依刺史之令,通知蘭芳苑眾舞姬,賊子已除,接下來需抓緊習舞,以備招待拓跋鮮卑單于。”
慕容卿皺了皺眉,點點頭道:“那你去同她們說吧,谷公子可有帶話給我?”
徐潤恭敬道:“谷公子正在劉刺史處用晚膳,邀公主殿下同去?!?
“哼,吃好吃的都不叫我!”慕容卿罵了一句,揚長而去。
待其走遠,徐潤方才直起身子,稍稍恢復些往日的氣度,此時眾舞姬的屋門也漸次打開,當先仍是白露沖出來,瞥了瞥遠處慕容卿的背影,對徐潤恭敬道:“主簿大人,方才在屋內(nèi)聽的不是很清晰,您是說,賊子,捉住了?”
徐潤只用下巴尖對著白露,淺淺嗯了一聲,回身便走,似根本不想多看一眼。
白露急道:“那賊子究竟是誰?霓裳、晴芳和梧桐還回得來嗎?”
徐潤頓了頓步子,斜斜瞥了一眼,叱道:“回不回得來與你有何關系?近日刺史大人將宴請拓跋大單于,你等需盡心練舞,莫糟蹋了刺史大人所譜仙樂!”
罷便甩袖而去,只余下一眾面上歡喜卻暗懷感傷的女子。
刺史府正殿通往蘭芳苑間便是那條谷仲溪第一次撞見舞姬的長長走廊,而當慕容卿行至走廊上,一只手立即悄無聲息地搭上其后背。
慕容卿一聲輕喝,轉身便要拔劍,卻見來人正是谷仲溪,正透過窄門洞仔細向蘭芳苑方向眺望。
“做什么,嚇死我了!”慕容卿輕聲喝道。
“好戲開場,”谷仲溪使了個眼色,二人走至長廊外,輕聲躍上廊頂,隱在一處飛檐之下。
“你不是在和劉大人用晚膳?”
谷仲溪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塊軟布包著的軟糯糕點遞給慕容卿:“哪有什么時間用晚膳,不過是演給徐潤看的,從劉大人那拿的,你先墊墊吧?!?
慕容卿接過糕點,目光凝視蘭芳苑的方向,淡淡道:“帶出去那三個,果然都不是?”
谷仲溪“嗯”了聲,有些訝異:“你只一照面便看得出來?”
“我在荊襄游學數(shù)年,稍稍長了些見識,那三人,一個分明只是個天真的孩子,一個步履漂浮,心中似有千千結,毫無武者的精氣神,最后一個或許很擅長舞蹈,可其身上沒有任何殺氣,即便被你領了去,明知兇多吉少,走路的姿態(tài)仍是習慣性的扶柳步,這等步伐可是習不了半點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