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吳縣,市井巷陌行人如梭,雖已入冬,陽光依舊暖暖的,不時有小雀兒喳喳叫著,從長街上空穿過。
與熙攘怡然的行人不同,一名玄袍中年男子面色頗為焦急,腳步飛快,在人群中穿梭,竟有汗水滴下。待穿過鬧市,跨過行舟清河的小橋,轉(zhuǎn)過兩道小巷,遠(yuǎn)遠(yuǎn)望見一道高門,其上有兩渾厚大字:“耕讀”。
男子長舒口氣,理了理衣服,緩步走去。
噠,噠。
只輕叩兩下,宅門吱一聲開了條縫,一冷面黑衣男子探出頭來,見了來人,卻無半點(diǎn)表情,只一把將其抓入宅內(nèi),又吱一聲大門關(guān)緊。
玄袍男子甫一立定,立即拱手長揖。
“孟大人!”
孟祝皺了皺眉,擺擺手:“墨盟主何必自謙,請進(jìn)去吧,公子在堂上等著?!?
來人正是百家盟盟主,南方墨者首領(lǐng),墨梁。
行過前院,落葉斑駁,似許久無人清掃,徒增一抹凄涼,但看殿上,一青年男子品茶讀書,發(fā)間卻見些許斑白。
“諸葛公子!”
墨梁老遠(yuǎn)就拱手,迫不及待走上前廳。
“墨盟主!”諸葛稷面有笑意,起身長揖,向廳后道:“小周,給墨盟主看茶?!?
“是!”一個清脆嗓音應(yīng)和,不多時,半大的小男孩提著茶水入廳,身形消瘦,但一雙眸子極為靈動。
然而墨梁不待茶水沏好,便急急忙忙道:“諸葛公子,在下此行并非只為流民和百家盟之事,而是有一則消息,想請公子確認(rèn)下?!?
“哦?”諸葛稷有些訝異,但看墨梁滿面焦急,也不多,只道:“請墨盟主示下?!?
墨梁從懷中掏出一份紙箋,遞予諸葛稷,自己如釋重負(fù)般坐下,淺淺呷了口茶。
諸葛稷展信,只掃一眼,便瞥見那如針刺般的三個字:“谷仲溪”,不禁面色大變,急從頭看起。
“秋末長平會戰(zhàn),我軍全殲敵王曠部,斬首三萬,敵將施融、曹超亡,主將王曠重傷失蹤。另于丹朱嶺伏殺敵援軍五千,敵定遠(yuǎn)將軍谷仲溪斷臂逃亡,我軍順勢取壺關(guān)全境,收復(fù)天下指日可待!”
“這哪來的?”
諸葛稷讀完,面上滿是驚恐,死死盯著墨梁。
“墨家傳信……”墨梁急咽了口茶道:“我與北方墨者失了聯(lián)系,遂從荊州派人北上,想探探情況,我們的人混入劉淵的平陽首府,而這個消息,在平陽幾乎滿大街都是?!?
諸葛稷低頭沉思,眸子飛速閃動,久久不。
“那個……”墨梁見諸葛稷不語,試探道:“這消息里的谷仲溪,請問是否正是秦公子?”
諸葛稷忽地抬眼,冷肅道:“墨盟主為何有此一問?”
墨梁有些尷尬,遲疑道:“畢竟秦公子是我們墨家鉅子,他自去年年末便杳無音訊,似乎和北方墨者一同消失一般,我們也多有打探,只聽那些匈奴人傳,說這個定遠(yuǎn)將軍谷仲溪有御劍之能,還可飛天,如劍仙一般,卻還是被略施小計斬斷一臂,重傷而逃……在下就想著,這描述和秦公子十分相似……故而待諸葛公子一回吳縣便特來確認(rèn)?!?
諸葛稷沉吟片刻,警惕盯著墨梁道:“此事,還有誰知?”
“絕無他人!”墨梁正色道:“在下哪敢拿鉅子的事亂說?!?
“嗯……”諸葛稷猶豫半晌,緩緩道:“是,谷仲溪便是溪弟,這,是他的本名?!?
墨梁面有驚色,沉聲道:“那在下立即安排墨者前往長平搜尋,或能襄助鉅子!”
“不用了……”諸葛稷擺擺手:“你這消息顯然是匈奴人得勝后造勢所用,定然距離交戰(zhàn)已有數(shù)日,人怕是早就不在長平了。天下之大,要何處去尋?”
“那……就這么不管了嗎?”
諸葛稷皺眉道:“匈奴人倒也實(shí)誠,這消息怕是沒有多少虛的成分。若是溪弟戰(zhàn)死,他定然不會只寫個斷臂逃亡,包括王大人也是,只寫了個失蹤?!?
“所以說……鉅子定還活著?”
諸葛稷點(diǎn)點(diǎn)頭:“活著,所以匈奴人不敢亂寫,容易穿幫,反而失了民心。但是即便沒有虛,這等消息也足夠震撼,累計晉軍三萬五千人,搭上一個正四品太守,一個正五品大將,再加兩個七品將軍,此一戰(zhàn),匈奴人可以說是一場豪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