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青著實吃了一驚,或許是深居寧州太久,僅從有限的渠道知曉中原之事,竟從未有人將陌上寶劍與谷仲溪二者聯(lián)系起來,以至于柳葉青循著楚王劉聰?shù)靡簧駝ΛI(xiàn)于劉淵的線索而來,竟不知這劍主原是飛雪中為了自己的徒兒殺盡一切的少年!
“自然是……這劍,還是去年那小子在司州時,老夫提醒他打的。如何?”
柳葉青眸子深深,腦中飛快思忖著,沉聲道:“不對,不是說你與谷仲溪二人激戰(zhàn),他勝于你,他的劍,怎會落入劉聰之手?”
烈吟秋在旁輕聲道:“據(jù)聆風(fēng)堂線報,當(dāng)日谷仲溪與師父激戰(zhàn)后,拖著殘軀趕赴長平古戰(zhàn)場于上萬伏兵中救一女子,終內(nèi)息損耗過度昏迷,所御飛劍,自然也被劉聰?shù)昧巳ァ!?
“救一女子?”柳葉青眼中有殺意閃過:“不過一年而已!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那女子是誰?”
“是慕容家的公主,慕容卿?!?
柳葉青聞愕然,終究苦笑不止。良久,冷聲道:“那小子如今斷了右臂,已然是個廢人,也絕不可能再鍛出神兵來,那就是說論天下寶劍,最強者,仍是這把陌上,對否?”
“不錯!”墨城正色道:“陌上劍已得劍靈,老夫與其交戰(zhàn)時感知分明。從現(xiàn)下看來,此劍,當(dāng)是孤品了!卻不知毒娘子一個用毒的,要那長劍做何!”
“無可奉告!”柳葉青淡淡一笑,再次拂袖起身:“我如今已尋了入宮法子,卻不知那劍被藏于何處。既是要取皇帝性命,此事倒順了。就勞你先幫我打探劍的下落,烈吟秋等我之令便可!”
烈吟秋恭敬一揖:“是……”
柳葉青大步出門,落下一句:“居然住廟里,沒有酒肉,看你墨城能熬幾日!”
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墨城咂咂嘴,嘆道:“是啊,吟秋,不如去平陽城,尋個住所吧!”
……
遠(yuǎn)山之上,懸著一顆孤星,孤星之上,臥著一彎殘月。
自蘇門山去往平陽,最近之路自然是穿太行峽谷,谷仲溪本意攜慕容卿御氣飛行,讓賈青以輕功穿越山林,然而,離了賈青這個向?qū)?,路不好走?
裴度的地圖只有壺關(guān)一帶,再往西,全憑賈青記憶,好在賈青皆走些山野小道,這一路,竟未遇見半個匈奴兵。
面對茫茫雪林,千丈斷崖腰際的羊腸小道上,慕容卿裹著厚襖,枕劍而眠。谷仲溪仍在仰面看天……睡不著,余光留意著不遠(yuǎn)處臨崖守夜的賈青的背影,終究翻身而起,走了過去。
“谷將軍還沒睡?”
賈青有些訝異,看了看天空:“該子時了吧,谷將軍不困嗎?”
谷仲溪微笑搖頭,在賈青身邊坐下:“實在睡不著,不如賈英雄去睡會,一會來換我?”
“在下現(xiàn)在也不困?!闭f話間,竟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去吧,沒事。”谷仲溪淡淡一笑:“明日還得勞賈英雄領(lǐng)路,多睡會吧!”
“可是……”
“別猶豫了,賈英雄本就年長于我,論歲數(shù),我還得喚你一聲前輩,這一路仰仗賈英雄照顧我和星,感激不盡,現(xiàn)下就好好休息吧,我在這里剛好練練氣?!?
賈青沉吟片刻,終究點點頭,走向崖壁另一邊三匹馬的位置,尋了個角落躺下裹緊了黑色外袍,看樣子,竟像是只入眠的蝙蝠。
谷仲溪瞥向自己身后不遠(yuǎn)處安眠的慕容卿,心頭有暖意,盤膝而坐,行御氣之法,在崖下結(jié)成一片風(fēng)的屏障,聊以阻擋冬夜寒風(fēng)。
自能辨六氣之后,谷仲溪便十分清楚,風(fēng)是有相性的,流竄過太行峽谷的風(fēng)有刺骨的陰冷之息,即便御六氣堪堪阻了阻那莽莽的風(fēng),這寒意卻似直接吹到了谷仲溪的身上,不多時便打了個寒戰(zhàn)。而且失去一臂后,每次御氣,總有種不平衡的感覺,在心煩意亂的時候,這種感覺尤為明顯,以致會直接擾亂谷仲溪的吐納。
所以僅僅御氣不到一盞茶時間,谷仲溪只覺自己快要走火入魔了。
有臂的那一邊尚且溫暖,氣息環(huán)流通暢,無臂的那一邊所有氣都阻在穴道,將所有寒意在斷肢處集結(jié)。
但聽著身后慕容卿均勻的呼吸聲,谷仲溪竟沒來由將那份煩躁化為對自己的怒意,似要尋一個突破口泄盡心中苦悶一般,咬著牙仍在不斷御氣。
走火入魔?又會怎樣?沒試過,反正如今的自己,情況壞得不能再壞了,就隨他去吧!
逍遙游三層凝氣境,引天地之息入體。
逍遙游五層御風(fēng)境,將入體之息還于天地,掌控看不見摸不著的……風(fēng)。
這最簡單的周天循環(huán),卻在缺失一臂處形成一股渦流,隨著谷仲溪刻意呼吸吐納,大量的氣化為內(nèi)息,一次又一次沖擊著經(jīng)絡(luò)阻滯之處,似要將其沖開一道缺口。
谷仲溪心知肚明,手臂都沒了,經(jīng)絡(luò)當(dāng)然阻滯,無論如何也是沖不開的。
這便是如今的自己,看起來似乎還有些武功,其實早已根基盡失。
可如此這般自虐般地堅持了許久,斷臂處居然有一絲微微的酥麻感,未待谷仲溪細(xì)品,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似忽然能微弱感受到自己的右臂,此刻正張開手掌,撥動著風(fēng)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