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陽光和煦溫暖,透過窗欞印在臉上,在眸子中顯出一片光華。
谷仲溪就這么靜靜躺著,看著。
曾經(jīng)很多事情都想去問個為什么,可當(dāng)許多碎片逐漸拼合,谷仲溪忽然沒有了追根究底的想法。
無非就是那個老頑童一般的野老,暗中操作著一切罷了。
當(dāng)柳葉青說起皇城宮殿頂上那道白衣身影,當(dāng)烈吟秋說起師父墨城與那個人的對話,當(dāng)佛圖澄說起久遠的往事。
谷仲周,這個名字不再單純是五色湖畔山頂祭廟的守護者。他是蜀漢的奠基人之一,是跟隨諸葛誕起兵欲反司馬氏的核心之一,是與墨家有著千絲萬縷聯(lián)系之人,是與自己一樣領(lǐng)悟逍遙游天地境的強者,也極有可能是陰陽家背后真正的主人。
所以正如祖奶奶曾經(jīng)所,谷家老二,使命是入世和傳承嗎?
入世,這世間多得是戰(zhàn)亂屠殺,而谷仲周,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傳承,將自己作為接班人培養(yǎng)嗎?
谷仲溪嘴角泛起一抹嘲弄的笑意。無論如何,都不愿,也絕不會再做一個棋子。
窗外數(shù)十里有雪峰高聳,那是青竹長眠之所,雪峰下有一片新墳,墨城、王曠、賈青、馮大力、屠萬山……還有許多戰(zhàn)死的弟兄,在這世道中,能有個全尸或已是最好的歸宿了吧……畢竟如司命墨城和西域賈青的墳v中,不過一節(jié)金屬臂骨,幾件衣冠而已。
恩恩怨怨,一如這早春長空的浮云,隨風(fēng)而走。
而自己,也如這浮云一般,無根無蒂,在哪里都沒有家的歸宿感。
正出神想著五色湖的點點,門外腳步輕輕,一聲柔語:“谷哥哥,醒了嗎?”
“嗯?!?
谷仲溪應(yīng)了一聲,目光移至門口,推門而入的紅衣女子,眸子中閃過一抹擔(dān)憂。
“感覺怎么樣?胳膊還疼嗎?”
慕容卿在榻上坐下,輕輕握起谷仲溪的右手,手心微涼。
谷仲溪搖了搖頭:“比上午好多了,只是指尖還是沒什么力氣?!?
慕容卿微微皺眉,卻很快笑道:“谷哥哥別急,那日神僧不是說了嘛,這肉白骨之術(shù)與墨城那個假肢再生之術(shù)不同,至少需半年方能恢復(fù)常人氣力,自那日到現(xiàn)在,也不過兩月而已,相信一定會好起來的!”
谷仲溪點點頭,貪婪地細細打量著眼前女子的容顏,這雙星辰般的眸子中滿是自己,或是自出五色湖以來,終得上天的垂憐。
“你……干嘛這般看我……”
慕容卿被谷仲溪盯得一陣臉紅,倒是與火焰一般紅色的襦裙相映生輝。
谷仲溪輕笑一聲,緩緩坐起:“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
自回了鳳鳴村,谷仲溪離開這屋子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一來是強運天地境的后果許久未愈,二來是新的右臂還時有劇痛,最主要的,便是這樁樁件件的事情,積壓在心里,令谷仲溪難以釋懷。
但也確實過了這么久,冬去春來,時間足以撫平一切,想透一切,這些日子心情好了許多。
“吟冬呢?”
谷仲溪在慕容卿的攙扶下走下二樓,王曠的那間屋子已然空空如也,烈吟冬的屋子卻也不見人。
“說是上山尋草藥去了?!?
慕容卿看了眼天空的流云,將谷仲溪的外袍系得更緊些,雙雙出了院門。
“自從他姐姐跟著柳宗主離開之后,他便很少笑了,一門心思在研讀那本皇甫醫(yī)仙的醫(yī)書,有時一連幾日不見人,問了只說是過了雨水節(jié)氣,百草復(fù)蘇,機不可失。”
谷仲溪沉吟片刻,輕笑道:“只怕他不只是因烈吟秋的事,而是因為小玉也跟著柳葉青走了吧?!?
慕容卿瞥了眼谷仲溪,沒好氣道:“你還笑,你自己的徒弟不上心,武功從未教過,醫(yī)書是他自學(xué)的,如今心上人遠行,還要被你挖苦?!?
“我可未說過要收他為徒,”谷仲溪面上笑意不減:“我自家是有個妹妹的,看小玉也如看妹妹一般,那臭小子一直糾纏著小玉,是該磨練磨練才好?!?
正說話間,迎面轉(zhuǎn)來二人,老遠便遙遙施禮。
“谷將軍!”
谷仲溪抬眼看去,卻見長巷轉(zhuǎn)角處,徐青城依舊道袍飄飛,庾澤卻一身布衣。
谷仲溪點點頭,二人也不多留,寒暄了幾句便走開了去。
“目前村子里的事,基本都是徐長老和庾將軍在負責(zé)。”慕容卿挽著谷仲溪信步而行:“自從上次村子被陰陽家偷襲,烈家族人深知壺關(guān)騎和晉陽弓衛(wèi)是這個村莊賴以生存的屏障,在許多事情上也讓步很多,至少,那些老人不會出來處處反對了?!?
“那是自然的,眼下四處都在打仗,咱們才得以休養(yǎng)生息,若是那些皇族的仗打完,怕是就會想起這個地方了?!?
“放心吧,”慕容卿愉快道:“以后他們即便想來,也絕不可能尋到此處!”
“哦?”谷仲溪有些訝異:“是徐長老和庾將軍做了什么布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