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佻而又玩世不恭的話語中，蘇小薔就那樣平靜地看著少年，眼神清澈的像是像是被浣洗過一般。
她緩緩抬起了筆記本，娟秀又帶著稚嫩的筆跡，清晰無比。
秦不飛，你說的這些事情，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我們，終究是敵人啊
為什么，這么關(guān)注我和季臨風(fēng)的事情？
死寂，在病房里蔓延。
通風(fēng)管道的風(fēng)聲，簌簌響起，吹拂著著令人窒息的靜謐。
但幾秒鐘后，秦不飛忽然又幽幽的笑了出來。
他直起身，單手重新插回口袋，目光最后在蘇小薔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復(fù)雜得讓人看不懂。
“是啊……我們是敵人啊?！?
晦暗中，秦不飛揚(yáng)起唇角，眼角下的那滴淚痣在白熾燈下，詭譎而勾人。
話音未落，他忽然向前一步。
蘇小薔下意識地后退，脊背輕輕抵在了冰涼的墻壁上。
秦不飛進(jìn)一步逼近，將她困在了他和墻壁之間狹小的空間里。
少年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種冷冽的氣息籠罩下來。
“既然是敵人的話……那么，就該做點(diǎn)敵人之間該做的事，對不對？”
秦不飛拖長了語調(diào)，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危險的意味，。
幾乎是一瞬間，他抬起那只沒有受傷的手，緩緩朝蘇小薔的脖頸伸去。
蘇小薔的身體下意識繃緊，閉上了眼睛，長睫不安地顫抖著。
然而，預(yù)期中的掐扼并沒有到來。
那只修長的手只是落在了她病號服的衣領(lǐng)上，指尖冰涼，動作甚至稱得上……輕柔地，替她將微微翻折的領(lǐng)口細(xì)細(xì)地整理平整。
“姐姐，”秦不飛的聲音近在咫尺，呼吸幾乎拂過她的耳廓，帶著一種難以喻的嘆息，“你有的時候……真的很折磨人?！?
“從你為了他，毫不猶豫搶過槍對準(zhǔn)自己的時候……我就這么覺得了，你那時候，耀眼到我?guī)缀跤X得刺目?！?
近在咫尺的眼眸中，蘇小薔看到秦不飛的眼眸中，里面沒有了慣有的戲謔笑意，只有一片深沉的、她看不懂的晦暗浪潮。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掙脫。
只是靜靜地看了他幾秒，然后，也緩緩抬起手。
蘇小薔的指尖，帶著傷后的微涼和虛弱。
她輕輕地、小心翼翼地碰觸到了秦不飛左臂上纏繞的繃帶，將翹起的邊角重新別好。
整理好那處褶皺，蘇小薔的手便放了下來，重新垂在身側(cè)。
她抬起頭，目光平靜地回望著少年，然后用口型，無聲地、清晰地對他說：
再見
秦不飛定定地看著她，看了很久。
最終，他極輕地笑了一下，后退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過于接近的距離，周身那股危險而壓抑的氣息也隨之消散。
“姐姐，既然沒什么好聊的，我就不打擾我的敵人，住在我的病房里休息了?！?
說完，少年干脆利落地轉(zhuǎn)身，白色襯衫的衣角在門口劃過，便徑直離開了病房。
門也在他身后輕輕合上，隔絕了內(nèi)外兩個世界。
走廊上，秦不飛腳步未停，甚至沒有理會身后醫(yī)療兵恭敬的行禮。
他徑直走到走廊轉(zhuǎn)角無人的陰影處，才猛地停下腳步，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他的臉上終于沒有了任何慣有的笑意。
“長官?！?
但就在這時，一個覆蓋著焦黑作戰(zhàn)服的身影，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身側(cè)。
是凌耀。
男人的電子音毫無起伏地響起：“長官，您要不要休息一下？白諭造成的撕裂傷很深，雖然做了簡易治療，但還是先休息會吧……”
“不用?！鼻夭伙w打斷他，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總部那邊還需要我情報(bào)匯總，我現(xiàn)在得過去匯報(bào)，這邊有什么事情，你來處理?！?
說完，少年抬步離開。
走廊里，偶爾有其他總部的哨兵經(jīng)過，看到秦不飛時，都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投來混合著敬畏與感激的目光。
——這位屢次帶他們起死回生的年輕隊(duì)長，是他們最后的光。
“這次也多虧了秦長官啊！在千鈞一發(fā)的那一刻修好了氧氣機(jī)，擋住了白諭的攻擊，不然我們所有人都死定了……”
“太厲害了……我們這次肯定也能在秦隊(duì)長的帶領(lǐng)下，活著回去！”
秦不飛像是沒聽到這些議論，瞇起眼睛，似笑非笑地從他們中間穿過，徑直走向基地臨時設(shè)立的指揮通訊室。
關(guān)上門，隔絕所有視線。
少年在黑暗中，按下了加密通訊按鈕。
伴隨著嗡鳴聲中，屏幕那端，總部指揮中心內(nèi)燈火通明，巨大的全息圖緩緩旋轉(zhuǎn)。
而總指揮官背負(fù)雙手，看著傳輸回來的實(shí)時畫面中，秦不飛蒼白的面色和染血的襯衫，語氣聽不出喜怒，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蝮蛇，你看起來……很狼狽啊?！?
秦不飛坐在冰冷的金屬椅上，嘴角依舊帶著一成不變的微笑：“問題確實(shí)比預(yù)想的要棘手一些，裁決之鐮的名號不是白叫的，所以，為了確保四天后基地大門開啟時行動萬無一失，我申請最高權(quán)限的增援?！?
“增援自然會給你?！敝笓]官的聲音毫無波瀾，似乎早有所料，但緊接著話鋒陡然銳利，“但我接到匯報(bào)，叛亂軍頭目白諭……你讓他跑了？”
頓時，秦不飛眼眸微瞇，臉上的笑意淡了一分。
但是還不等他解釋，就聽到一聲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