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
許文耀喝了口茶水,也沒再說什么,一副很為他心疼的語氣,“你媽媽說你這兩年,天天撲在那堆題上,熬得眼窩子都青了,那是圖個啥?”
“你那個年底的比賽,還是在江城考?”
兩年沒接觸社會,許文耀對這些東西了解不深,只聯想得到鎮(zhèn)上小學發(fā)的獎狀,有點不屑,“費那么大勁兒,能給高考加幾分,到頭來能有啥?給個本子,還是發(fā)個獎狀貼墻上?”
許皎皎扒拉著碗底的蝦仁,抬起沾著飯粒的臉。
她聽不懂兩人之間怪異的語氣,但她知道許霽青很厲害,絕對不是許文耀說的那樣,小聲開口,“哥哥那個比賽好難的,要最聰明的人才能拿獎,將來要去京市呢?!?
許文耀嘴邊的弧度凝固了一下,干笑兩聲,聲音比剛才更響亮,也更刻意,“對對對,你看我這腦子?!?
“全國比賽了,可不得進京嘛!這么長時間沒見,還當是在老家讀初中,人老了就是不中用,腦子都糊涂了?!?
他伸手過來,想拍拍許霽青的肩表示親昵。
在他手落下的前一瞬間,許霽青已經往后讓了一下,拒絕的意味明顯。
許文耀的手撲了個空,尷尬地停在半路,隨即不著痕跡地落回桌面,抹了下茶杯蓋,“哐”的一聲脆響。
林月珍被這聲音驚得一哆嗦。
她慌忙打圓場,“阿青這兩年是很辛苦很爭氣,能進京挺好的……挺好的,這么好的菜都快涼了,趕緊吃吧,???”
她想去給兒子夾那塊沒送出去的排骨,手伸到一半,看著許霽青冰冷的側臉,又僵住了。
許文耀這下是真的繃不住了。
雖然笑意還掛在臉上,但眼底深處那點冰碴子終于露了出來,夾雜著難堪和被輕視的怨毒。
他拿起自已的茶杯灌了一大口茶水,重重往桌上一放,杯底磕在油膩的塑料桌布上,砰的一聲,周圍的食客紛紛朝這邊看。
林月珍是很傳統(tǒng)的小女人,最不愿家里的齟齬被旁人看見,一張臉漲得通紅,忙不迭地按著丈夫的手。
“行啊,進京了,出息!”
許文耀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還強撐著慈父的調子,但每個字都透著尖刻,“你本事大,帶你媽你妹進城了,你們都懂!”
“你爸沒本事,從廠里出來只能開出租,現在連開出租都沒人要,只能給人擦車,我就這點能耐,就這命了!”
他眼神刮過林月珍哀求的臉,林月珍瑟縮了一下,硬撐著沒讓他掙開。
“是我自個兒愿意這樣嗎,???”
許文耀腔調瞬間又變了,像泄了氣的皮球,帶著一股讓人窒息的自怨自艾,“是我愿意當個窩囊廢,是我愿意活得連狗都不如嗎,是誰把我弄成這樣的,啊?”
說這句話時,他直直地看向許霽青。
兩年的時間過去了,許霽青早已經不再是他記憶里的樣子。
他很瘦,卻不單薄。
肩膀有力而寬闊,站起來比他還要高大。
一雙淺淡的眼睛沉默,像是早就把他看透了,只待機會讓他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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