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了考去清大付出了多少努力,你比我清楚。但凡你還有一點擔當,就不該再用任何麻煩干擾她,自已先把所有的問題蕩平。”
“看在夏夏的面子上,這些話我就說一次?!?
“我女兒是個倔性子,認定了什么就一條路走到黑。我不會逼你們分手,你們當然可以背地里說我棒打鴛鴦,想盡辦法和我對著干,繼續(xù)情比金堅,該怎么談還是怎么談?!?
“但假如你還想獲得我的認可,讓夏夏不用在你我之間做選擇,就堂堂正正跟她站到同一個世界里。”
“在此之前,從今天開始,你再找她一次,和她哪怕再說一個字,你可以試試看。我這輩子都不會讓她再見你,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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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娟離開后,許霽青在原地站了許久。
女人的每一聲質(zhì)問,每一個提到或未提到她名字的字詞,一遍遍在他耳邊回蕩。
京市深冬,熱乎氣全靠正午的太陽光吊著,天一黑氣溫急轉(zhuǎn)直下,寒風吹進骨頭縫,沒有半秒適應(yīng)和喘息的過渡。
太陽是何時落下,月亮又是何時升起,有多少往來路人用奇怪驚疑的視線打量過他,許霽青渾然不覺,直到凍到麻木的雙腿快要扎根進磚縫,才在水池邊慢慢蹲了下去——
這是個在他老家很常見的動作。
無憂無慮的孩子蹲在槐樹底下,玩泥巴挑雪糕棍,捏著小樹枝趕螞蟻。
走投無路的中年人蹲在馬路邊,漫無目的地看著車尾燈,抽煙流淚喝大酒。
江城滿城繞著綿密的水網(wǎng),安城腳下卻是黃土地,放眼望去,層疊的廠房煙囪后是光禿禿的石頭山,一切巨大的情緒都向著土地尋求消解。
哪怕是從小就想逃離的地方,在真正感到絕望時,依然會在他身上浮現(xiàn)出痕跡。
蹲下去,離大地更近一些。
好像只要這樣,他就能安定下來,就能像過往無數(shù)次那樣,在濃黑的夜色里破出一條前路。
砸門潑油漆的催貸混混、無法進行下去的老家學業(yè)、破敗擁擠的群租房、許皎皎的耳蝸、上大學……甚至是許文耀這個人。
再進退維谷的絕境,都能在他絕對冷靜的思維方式之下,簡化成某種粗暴的置換題——
假如你一無所有,身上最值錢的東西是時間、自由、前程和健康年輕的身體,你愿不愿意一件件地割舍,用這些東西去和命運交易?
他必須先放棄什么,命運才會回饋什么,這是他前十八年習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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