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能成功將歸雁先生請到凌州,那么一來,江家的聲望與地位便能在城內(nèi)得到極大的提升。
二來,他自己也有了機會與這位號稱“江南雙杰”之一的當世大儒拉近關(guān)系,從而為自己日后在懷南城的仕途鋪就一條康莊大道,甚至還有可能得其青眼,被許以拜入門下的無上榮光。
到那時,他的未來,必然是一片光明坦途!
所以此刻,在等待沈遠修回答的短暫間隙里,江元勤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會從對方口中聽到拒絕的辭。
好在,沈遠修在經(jīng)過了許久的細細沉思之后……
忽然抬起頭來,緩緩開口道:“好,那便選在明日,我在返回懷南城之前,特地繞道去凌州一趟?!?
頃刻之間,江元勤只覺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心頭:“多謝先生!多謝先生成全!”
太好了!
這至關(guān)重要的第一步既已完成,那么他相信,未來所有的宏偉目標,都將隨之逐步實現(xiàn)。
“江公子若是再無別事,那便容老夫在此獨自賞一賞這湖光山色罷。”
“明白,明白,小生這便告辭!”
江元勤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隨即才心滿意足地轉(zhuǎn)身,屁顛屁顛地跑開了。
沈遠修沒有去看他遠去的背影,只是望著湖面,默默地搖頭苦笑。
他之所以會答應(yīng)對方,顯然不是看在什么二甲進士,亦或是未來懷南主簿的面子上。
若是放在以往,為了替王爺招賢納士,他或許還會對此人稍感興趣。
但最近經(jīng)歷了這許多事,尤其是在見過了那幾首足以曠古爍今的詩詞,結(jié)識了江云帆之后,再聯(lián)想到三個月前那場驚世的異星凌空……沈遠修覺得,所有凡俗之事,都已變得不再重要了。
他決意前往凌州,也完全是因為聽說江云帆在三個月前被逐出了江家。
為此,他打算親自去探一探其中緣由,看看能否通過這種方式,與江云帆拉近一些關(guān)系,又或者,查出一些有關(guān)那星空異象的蛛絲馬跡。
思緒回轉(zhuǎn),沈遠修默默地倚著圍欄坐下,用手撐住地面,以此來穩(wěn)固自己依舊有些搖晃的身形。
他抬頭望向那湖光山色,茫茫一片,似有蕭瑟的冷風拂面而來。
對于廣袤的江南之地而,鏡源縣已是地處最北端。
每年的七月七一過,難熬的伏天便算終結(jié),天氣會隨之日漸轉(zhuǎn)涼,百花凋殘,這也意味著,秋天即將到來。
其實今日他來到這座客棧,目的不光是為了酒,也不光是為了詩,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為了尋人。
然而此刻左顧右盼,空空如也的木臺之上,卻全然不見昨夜那個蜷縮于此,對月長嘆的蒼老身影。
“老家伙……呸!”
“年輕的時候,老夫處處怕你,沒想到人到暮年,竟輪到你來怕老夫了吧!哈哈哈哈哈……咕嚕!”
一口濃烈的茅臺釀灌入喉中,沈遠修那張圓臉笑得皺成了一團,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瞇成了一條縫,眼角深處,卻隱隱有那么一絲渾濁的淚光滲出。
秋天到了啊……
秋天一到,人也就老了。
有些太過年老的,也就該死了……沈遠修心中清楚,明日一別之后,那個老家伙與他,恐怕就再無相見之日了……
“啊哦——”
這茅臺釀的后勁當真大得驚人!
沈遠修突覺一陣濃重的醉意翻涌上頭,忍不住重重地打了個哈欠。
而后,在無盡疲憊的驅(qū)使之下,他順勢將頭靠在了面前的欄柱上,并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將其牢牢扶住。
可就在這時,指尖突然傳來的一行凹凸不平的觸感,瞬間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他強撐著睜開沉重的雙眼,將腦袋從木欄的縫隙中探過,竭力看向那欄桿上的細節(jié)之處……
只見那朱紅色的木漆表面,赫然用某種銳物,歪歪扭扭地刻著一行文字——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
這……這是何等驚心動魄的詩句?
只在這一剎那,沈遠修那雙原本瞇起的小眼,猛然瞪得大如銅鈴。
先前覆蓋全身的濃重醉意,更是在頃刻之間,被這股巨大的震驚掃蕩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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