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葉朔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拉了出來:“沒有人關心你跟家里的那些矛盾!我只問你,顏雪夢怎樣了?你有沒有對她做什么?”
顏雪影身子劇烈一震,忽然感到了一陣深深的諷刺。這些在她的記憶中,最深刻的痛苦,如今只換來一句“沒有人關心”,倒也不錯,自己一直都只是孤獨的一個人,剛才竟然有一瞬間,她渴望能找到一個真正理解她的同伴,如今看來,她一定是瘋了。
不會有這樣一個人的,墨涼城不是,葉朔就更不是。他們只是看客,幾時看得乏味了,隨時可以選擇終止。但是,他們卻無法終止自己的人生悲劇。
然而,對她刺激最深的卻還不是這一句,是葉朔接下來的那句“顏雪夢怎樣了,你有沒有對她做什么?”
不管她再怎么否認,她對顏雪夢始終還是有著一絲姐妹情。血濃于水,這是仇恨也消磨不了的羈絆。如果真的要殺顏雪夢,她有很多次機會,可以說根本就不會讓顏雪夢能活到認識葉朔的那一天!
可是她都沒有下手,如今葉朔的問話,卻是直接將她定位成了一個嗜殺成性的邪魔,她心灰意冷之下也不屑解釋,反而有了種破罐子破摔的沖動,哼了一聲,就勢一點頭,應道:“對,我殺了她,連尸體也丟到山溝里喂狼了!”
在葉朔還不及反應之前,進一步咄咄逼人道:“怎么了,你很關心她?那個丫頭是你的情人?那外頭那兩個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在我進來的時候,她們可是嘴里喊著你的名字,正打得不可開交呢。看樣子,你是過得很快活?。?
在你跟她們恩恩愛愛的時候,你想過顏雪夢么?既然你只有在茶余飯后才能想到她,那你憑什么把責任推到我頭上,分明就是你對她保護不周!
如果當初你跟她一起送我回天霄閣,就不會生這種事了?。〉悄愕氖露急人匾?,那還有什么可說?還是去檢討一下你自己吧,真正害死她的人根本就是你!”
“外頭那兩個女人……?”葉朔腦中一片混亂,“難道是赫連鳳和秋若蕊?她們打起來了……?你,回答我,你有沒有對她們怎樣?”
在這一刻,他的腦中已經(jīng)各自浮現(xiàn)出了她們?nèi)说氖w。雖然總覺得消息未必是真,仍是有種無法忍耐的憤怒迅向上直躥。
在這陣如同火山噴的怒意中,他甚至已經(jīng)有些無法保持理智,那個聲音在告訴他,如果他愿意暫時交出身體的控制權(quán),那么他就可以在一瞬間將這個兇手完全摧毀……
顏雪影并沒有意識到葉朔氣息的變化,仍在逞著嘴上快意:“你說呢?既然是你的女人,你說我會對她們怎樣?就算暫時殺不了你,難道還殺不了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么!”
正當兩人的矛盾一觸即時,墨涼城忽然橫過半條胳膊搭在葉朔肩上,故意扳動著手指計數(shù)道:“一個,兩個,三個,恩人兄弟你還真是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一邊在他面前豎起個大拇指。
這句怪里怪氣的稱贊雖然讓氣氛陷入了一陣尷尬,畢竟也緩解了片刻前的殺機畢露。
同時墨涼城的突然介入,也是將葉朔本已攀升到的殺意壓了下去,而他也就借著這機會,繼續(xù)以一副吊兒郎當?shù)淖藨B(tài)說了下去:
“我一直覺得,女人這種生物呢就像一面鏡子,你對她笑她也會對你笑。我看這位姐姐也不像會做出那種事的人,如果你態(tài)度好一點問她,一定就可以得到不同的答案了。你說對吧?”最后一句是向顏雪影問,在她回答之前,先仰起頭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
顏雪影一記眼刀掃了過去:“誰是你姐姐!”不過墨涼城的話倒也令她感到幾分有趣。畢竟在海鬼王領域多年,雖然貴為四大護法之一,但同僚間平日來往甚少,一點心思除了修煉,就全花在了勾心斗角上,像這種日常斗嘴的場面更是從來不會生。
或許也只有滄海偶爾會逗自己開心,想到滄海,在他活著的時候自己沒給過他一次好臉色,現(xiàn)在他卻已經(jīng)死得連尸體都找不到了。
在他死的那一刻,他在想些什么呢?會不會也曾是像自己剛才一樣的絕望?可是他的身邊,卻沒有一個人陪著他,也沒有一個人能夠及時的拉他一把……想到這里,顏雪影一向冷漠的內(nèi)心中,竟然是突兀的涌起了一股“惋惜”的情緒,那是為滄海的惋惜。
而這種莫名的傷感,也令她堅硬的棱角有了稍許軟化,雖然面上仍是冷冷的撐著高傲,說出來的話卻已經(jīng)趨于和緩:“你們以為我就有那么閑?那個丫頭的情敵,讓她自己去解決,我沒有興趣代勞?!?
這一句話無異于已是委婉的承認,這場談話中的三個女主角,她一個都沒殺。
墨涼城悄悄的舒了口氣。如果顏雪影不肯就著臺階下,他還真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了。畢竟,一邊要做著和事老,一邊還要若無其事的給雙方留面子,這差事還真不是那么好辦的。
逐漸冷靜下來的葉朔,此時心里很有著幾分后怕。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沖動了,好像自從離開幻境之后,自己的身體里就一直隱約存在著另一個意識。
那股意識與自己的性格截然相反,它是冷漠的,同時也是狂躁的,它有著自己所不曾具備的高傲和霸氣,但是,這股意識竟然如此嗜血,這也讓葉朔感到了恐懼。
從前不管他對一個人有再大怨氣,都是絕對不會想到要去殺了對方的,但是在剛剛面對顏雪影的時候,那份殺機竟然旺盛到了讓他壓都壓不住,讓他感到,屬于自我的意識也在向那股外來的意識靠攏。
這一次好在是有驚無險,葉朔最擔心的是萬一那股意識總把自己當成邪帝,等到下一次沒人及時阻止的話,讓他當真釀成了大錯,那又該如何是好?
另一邊,顏雪影向墨涼城微一點頭:“那么,就此別過?!边@已經(jīng)是她對救命恩人禮敬的最大限度。
墨涼城笑了笑:“不是就此別過,應該說后會有期。反正咱們很快還會在天露泉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