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的樣子好像很痛苦???是不是很疼?要不……還是不裝了吧?”虛無極再次猶豫起來。
那短衫漢子不耐道:“疼很正常!釘子扎你身上你不疼?疼這一陣就過去了!我知道你們這些家屬看著心疼,那干脆別看了,到邊上待著休息一會,很快也就裝完了?!眱蛇叺墓ぷ魅藛T同樣神情冷淡,手上機械性的重復著一系列動作。
墨涼城的反應越來越大,最后整個身體都已經彈了起來,雙臂敲得床板劇烈作響,全身就像過電一般抽搐不已。
“病人抵觸太激烈了,給他打一針麻醉?!蹦嵌躺罎h子冷冷的下了指令。身旁的另一名工作人員麻利的掏出針筒,雪亮的針尖刺入墨涼城手臂。
當針筒中的藥液徹底過渡到墨涼城體內時,他的掙扎漸漸的停止了。只是他的表情依然痛苦,蒼白的面容上,似乎還殘留著一絲無奈和不甘。
“別給他裝了!”虛無極實在于心不忍,“不裝了,不裝了,我們不裝了行不行?。 ?
那短衫漢子煙管狠狠一甩:“你們怎么這么麻煩!那索性大家在這里說清楚,一句話,到底裝還是不裝?你們考慮好了再說!”
阮石忙不迭的攙過虛無極,賠笑道:“裝,裝,當然要裝。不好意思啊,你們請?!痹谒鲋摕o極迅離開時,背后還能響起幾名工作人員的罵罵咧咧聲。
……
身旁都是尸體,觸目是一片空虛。羅帝星僵硬的拖動著腳步,在一名弟子的身旁蹲下,將一塊衣角的碎片塞到了他攤開的手掌中,再緩緩按緊了他的五指。
那塊衣角的紋路,是玄天派的服飾。羅帝星還看得出這是在栽贓嫁禍,但他并不知道栽贓給玄天派又有什么意義。反正是虛無極的命令,他就照辦,有什么意義他也懶得管。
偶一抬眼,就接觸到了一雙怨恨的視線。那弟子之前死不瞑目,雙眼依舊直瞪瞪的大張著,似乎是要將害死自己的兇手詛咒到地獄里。
羅帝星看見過很多死前的視線,但對他來說大多是不屑一顧,這還是他第一次,把一個人臨死前的怨恨認真的看進眼里。
原來,他們就是這樣的怨恨著我。
腳步拖沓在血泊中一路前行,滿地的尸體死狀各異,他們的表情或恐懼,或怨恨,或不甘,羅帝星逐一的觀察著,他看著在他們瞳孔中倒映的自己,如果他們的靈魂還存在,現(xiàn)在他們又會用一種怎樣的眼神來看待自己呢?
恨我吧。如果恨我可以讓你們安息的話。我知道自己罪無可恕,就算我將來會下十八層地獄,我也一定要先把我在世上該做的事情做完。
……
“裝假肢總有這個過程的,痛過去就好了。您就別在那邊看了,看著也是心疼,很快就完事了?!比钍吞摕o極此時正坐在一樓的大廳中,而阮石也是使盡渾身解數(shù),不??诘陌参?。
這里雖然聽不到樓上的聲音,卻讓虛無極覺得更緊張了。靈魂力量高度釋放,仔細的感應著小筑中的一切響動。
在這樣的氛圍下,他可以感應到另一道痛苦的靈魂氣息,墨涼城仿佛就在他的精神識海中無助的哭泣著,但自己卻無法解救他,甚至,一開始就是自己把他推進了這個漩渦。
“城兒……城兒……”虛無極半倚著方桌,揪心的喃喃自語。等到城兒醒過來以后,看到手上的鉤爪,他會怎么想呢?他能接受師父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就擅自為他裝上了這種東西么?
也許,一直以來是自己走得太急,從黑暗之羽到鉤爪,自己總是自以為是的把一段段人生強加到墨涼城身上,從來都沒有正視過他的痛。如果自己不是把每一件事都當做籌碼,可以多一些站在人性的角度上來思考問題,也不會造成今天這樣不可挽回的后果。
渾渾噩噩的不知過了多久,二樓才終于傳來了一聲宣告完工的吆喝。虛無極急趕上樓,看到的就是墨涼城安詳?shù)乃?,他的雙臂都遮掩在棉被之下,暫時看不出鉤爪的猙獰可怖。一旁幾名工作人員都在收拾包袱,看樣子是在準備走了。
“這樣就可以了么?”好半天虛無極才壯著膽子問道,“不用照你們說的,把他的手腕銬在床柱上么?”
那短衫漢子抬起頭:“現(xiàn)在才剛剛裝好,假肢也是需要有一個適應期的。過幾天等到它和腕骨自然磨合,到那時候再銬就可以。”
說到這里又掏出一個錦盒:“這里面有幾顆藥丸,等他醒了如果仍然情緒激動的話,就給他吃下去。沒有什么副作用,只是會讓他在最近幾天內變得比較嗜睡,這樣也正方便適應假肢的磨合期,都是正常現(xiàn)象,不用擔心?!?
“所以……”虛無極嘗試尋找一種通俗易懂的形容詞,“也就是安眠藥?”
那短衫漢子撇了撇嘴:“常規(guī)的安眠藥,僅僅是能讓人睡覺。但我們黑市的藥物,還同時兼具有在睡眠中輔助療傷的功效。這個價錢,”一根手指在錦盒邊點了點,“可絕對不是外面那些普通的安眠藥好比的?!?
虛無極不計較他語氣中滿滿的優(yōu)越感,借機詢問道:“之前有個大夫,說城兒如果不能在三天內醒過來,就……就會很危險??蛇@都已經是第三天了,他怎么還一點都沒有要醒的跡象呢?真的沒關系么?”
那短衫漢子朝著床上的墨涼城掃了一眼,冷哼一聲:“所以我就說庸醫(yī)誤事!他現(xiàn)在是氣血兩虛,就得大補,外頭那些大夫怕把握不好尺度,又擔心病人在自己手里給治死了,根本就不敢下手去醫(yī)!
所以讓你們等著啊,就算給等死了,那也是病人自己沒福氣,跟他沒關系。這天底下有哪一種病又是能等得好的?簡直是瞎胡鬧。
不過那個三日限期倒還有點根據(jù),以他這個傷勢,最多也只能撐上三天,到現(xiàn)在基本上就已經油盡燈枯了。
我跟你們說,還好你們在今天遇上我,否則他真的就沒救了。剛我給他服了顆‘大還補天丹’,接下來讓他好好歇著,先命是肯定能保住了。然后至于以后的康復情況,這個就以后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