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松山翠竹,取道繁復,依著地圖的指示,虛無極等人仍是接連兜了幾個大圈子,才站在了一處被雜草遮蔽的山洞前。
羅帝星此時早已是精疲力盡,雙腿一軟,直接跌坐在了洞口旁一塊光禿禿的大石頭上。阮石攙扶著他,也小心翼翼的在他身邊坐下。
他很清楚,自己就算是早一步進洞,靈器也不會第一個屬于自己,那還不如暫忍一時,換得兩邊賣好。患難見真情,他們一定都會很感激自己的。
能從碎星派一名普通弟子,一路爬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除了洛家的扶持外,阮石每走一步,同樣也是算計得非常精細。
當下,除了阮威一臉焦急,其他幾人則是都在微微頷,將他看作了現(xiàn)成的冤大頭。
老實說,以羅帝星現(xiàn)在的情況,把他一個人留在外面確實不妥,但靈器當前,有誰會自甘落后一步?現(xiàn)在阮石主動站出來,對虛無極來說真是幫了大忙,匆匆留下一句:“好,你先照顧他?!苯又鴫焊鶝]給他留拒絕的機會,帶領眾人朝著洞內大步行入。
邢樹珉在一腳跨進山洞時,側過頭看了羅帝星一眼,拳頭不易察覺的緊握了一下。
如果身受重傷就可以得到師父的關心,他剛才在戰(zhàn)場上就不那么謹慎了!至于靈器,他同樣也不在乎,但他怎么就沒想到像阮石這樣投機取巧呢?
以前師父重視涼城師弟也就罷了,但是,他們只是兩個外人??!他們憑什么……
另一邊,墨涼城的腳步同樣略微一頓,似乎是在留下和離開之間掙扎過片刻,最后卻還是逃避般的匆匆鉆進了山洞。
當洞外再次枯寂在了靜默中時,羅帝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全身都在止不住的抖。
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有多瘋狂,現(xiàn)在他就有多脆弱,每一寸皮膚都在開裂,鮮血從縱橫的裂紋中源源外涌,很快就將他徹底浸成了一個血人。
臉上同樣扯開了道道裂痕,血水順著額角流淌,鉆進了眼眶,又繼續(xù)向下方長流,和另一路的血跡混雜在了一起。那副景象他看不到,但光憑這種滿臉都疼的感覺,再注視著已經(jīng)裂得不成人形的雙手,他也知道現(xiàn)在如出一轍的臉會有多可怕。
反噬,不僅僅是地煞丹的,還有之前的煞氣灌體,再加上自行招來的雷劈,隨便哪一種都足夠讓他死透了。現(xiàn)在他根本不知道這到底是哪一種癥狀的反噬,也許是所有的刺激都加在一起來了個集中爆。畢竟,是他先糟蹋自己的身體的,而現(xiàn)在,也是時候得到報應了……
在意識越來越渙散的時候,他隱約可以聽到冤魂的號哭。這里正是他一手造就的墳場,這里徘徊著多少不散的怨靈,他們都在怨恨著自己,他們,都想要自己死……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了,遠方的青山被落日染得橙紅,夕陽漫過大地,流連在一張張安靜的睡顏上,仿佛是在為他們洗刷此世的塵埃,再將這一批重獲潔凈的靈魂,一路送往新生的彼岸。
夕陽同樣灑在了羅帝星臉上,但他所感受到的,卻依然只有鮮血刺骨的冷意……
整整一天啊,他們竟然已經(jīng)在這里屠殺了整整一天。
真的殺過太多人了,他這輩子殺過的人加起來,都還沒有今天這一天殺的多。
每一次呼吸,都會吸入一口如刀割般的空氣,然后在肺腑中轉變成一股冰冷的血腥味化散開來。
真的要死了么?是我造下的罪孽,都讓我一個人承擔,不要牽連到我身邊的人……
阮石看到他這全身開裂的慘狀,著實吃了一驚,不及細想,就抬起一只手按在他肩上,周身紅光繚繞,妖靈能量提升到了極致,將所有尚能調動的靈力都集中起來輸送給他。
羅帝星頭腦昏昏沉沉,若在以前,他不會接受這種外力加身。但以他現(xiàn)在的狀況,就算是一個凡人都可以輕易殺死他,也因此他內心的防線幾乎是剛剛筑起就立時潰退,任由擴散的靈力蔓延到他的周身。
身下的那塊大石頭就像被燒熟了一般,整個人就像坐在了火爐上,熊熊火浪翻騰盤卷,世界在眼前忽明忽滅,所有的血肉和筋骨似乎都在這陣高溫下重新煅燒。不過熱歸熱,比起先前那種整個胸腔被掏空的冰冷,現(xiàn)在至少還是有了更多生命的暖意。
阮石一面加緊輸送靈力,同時也在仔細的觀察他。這一次的反噬之強,恐怕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在他現(xiàn)的時候,羅帝星周身的一道道裂痕就已經(jīng)擴大到了寸許來寬,如果再耽擱一會,他就算未因爆體而亡,也會因失血過多而死。
靈力持續(xù)燃燒,漸漸的每一道裂痕都在以肉眼可見的度愈合,收縮到只剩一條血線時,進展忽然再次緩慢起來。阮石皺了皺眉,不得不再次加重了靈力,直到每一條血線也在他的注視下徹底的消泯淡去,才狠狠的舒了口長氣。
裂痕雖然已經(jīng)愈合,但之前殘留的鮮血還在他的臉上流淌,這也令得羅帝星的面容依然凄厲可怖。
這張曾經(jīng)令萬千少女瘋狂過的臉,現(xiàn)在卻是森然有如厲鬼。
“要我說,墨涼城也真是的?!比钍瘡埻纯?,故意抱怨道,“你都是為了他才弄成這樣,但他現(xiàn)在就只想著靈器,也不管你了。”說著更加仔細的觀察著他的表情,希望能找出幾分不滿之色。
羅帝星聽了這幾句話,確實是短暫的陷入了沉思,但很快,他竟是豁然開朗的站了起來:“對?。§`器!說不定就會有用,我怎么忘了……”不顧自己重傷初愈,起身后稍一踉蹌,就跌跌撞撞的鉆入了山洞。阮石無可奈何,也只能匆匆緊隨其后。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