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片寂靜,寂靜到讓人感到害怕,讓人膽戰(zhàn)心驚。
前方似乎一點生氣都沒有,唯有死亡的氣息盤旋在那里。
葉朔默默地往前走著。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一路上沒有人說一句話。
想象中歇斯底里的瘋狂與悲傷,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出現(xiàn)。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面無表情的冷靜,讓人感到窒息。
前方依舊是那熟悉的玄天派,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房子,熟悉的樹與花,不過它們已被摧殘的破敗不堪,唯有仔細分辨,才能夠找到當初的影子。稀疏的樹上是殘碎的尸體,東倒西歪的青草全部被染成了紅色。
紛亂過后的寂靜是可怕的。一個個碩大的瓦礫組成了荒蕪的廢墟,沒有了原來的光彩與華麗,只剩下一片空白。生靈涂炭,無限的悲涼在這里瘋狂的滋長,有著什么黑暗的情緒,正在瘋狂吞噬著葉朔絕望的內(nèi)心。
繼續(xù)往前走,場面愈的慘烈。
地上被削成了一片焦黑,腳下到處都是炭黑色,已經(jīng)分不清究竟是什么的黑色物體。也許它是燒焦的樹枝,也許是落下的瓦片,也有可能是玄天派弟子們身體的一部分??諝庵袕浡鴨鼙堑奈兜?,黑煙繚繞,這樣的場景,如同死神降臨,帶走了地面上所有人的生命。
那些死去的弟子們,根本連安葬都無法好好給他們安葬??梢哉f在這片戰(zhàn)場里面,連一具完整的尸都找不到,甚至有的人直接化為了灰燼,尸骨無存。
“我們……我們?nèi)ズ笊皆倏纯窗伞比~朔輕聲說道,他閉上眼睛,不忍再去看這樣的畫面。隨后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也許那里……也許那里會有幸存的弟子……”
沉默的眾人點了點頭。
依舊一路不不語,穿過了大殿,朝著后山走。
“等等!那是……”顧問在一片廢墟中,忽然看見了一個人影。那人正在緩緩的移動著,度極慢,卻不容忽視。
“大長老!?”眾人心情激動,連忙圍了上去。
確實是大長老,他可能是這片廢墟中唯一的幸存者了。
然而大長老的傷勢極重,渾身的鮮血,讓他看起來像一個血人。不過這些血卻不是他的,大長老的身上并未受任何外傷,但他的靈力波動卻是極弱,甚至連蓄氣一段都比不上。顯然這是承受了極重的靈力攻擊所致。
大長老所修煉的“混元一氣功”,一度使得他的身體猶如鋼鐵之軀,刀槍不入,現(xiàn)在卻抵擋不了靈力上的攻擊……虛無極難道已經(jīng)強大至此了嗎!?
壓抑著腦中紛亂的思緒,葉朔顧不得多問,連忙積聚起所有殘留的靈力,一股腦的輸送到大長老身體中。
越是嘗試,感到大長老那猶如無底洞一般的體內(nèi),葉朔就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努力只是杯水車薪,大長老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就算是大羅金丹也已經(jīng)換不回他的命了。這個認知令葉朔的心中再次泛起一陣酸楚。
“你們……唉……咳……咳……”大長老得到葉朔的靈力援助,總算恢復(fù)了幾分說話的力氣,但他泛著死氣的面色卻是枯敗如昔。艱難的擺了擺手,示意葉朔不必再為他浪費力氣,隨后深深的嘆出了一口長氣。
“你們這些孩子啊……怎么……就這么不聽話呢……”
葉朔鼻中又是一酸。大長老這慈愛而略帶責備的語氣,讓他一時仿佛回到了從前。如果他們真的可以像當初一樣,因為一時的不守規(guī)矩,在這里受到師門長輩的訓(xùn)斥,那該有多好啊。
可是,每個人心里都很清楚,回不去了。
一向愛說愛鬧的齊玎莎,身上好像總有著燃燒不完的活力,而現(xiàn)在她就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雙眸中還有著未褪盡的血紅。淚水已經(jīng)不會再從她的眼睛里流淌了,但那片無邊無際的悲傷海洋,卻會永久的沉淀在她的心里。
蘇醒之后,她沒有對眾人不顧她的意愿,將她強行帶離戰(zhàn)場一事表達任何怨。同樣的她也始終都沒有開口說話。她就像一個被悲傷操縱的玩偶,大家讓她躲在草叢里她就躲,大家要帶她回玄天派她就回,她任由擺布,幾乎不再有任何思想。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比以前更依賴楚天遙了。她總是亦步亦趨的走在他身邊,用怯生生的眼神凝視著他。只有在注視著楚天遙的時候,她才有些像一個受傷的小女孩,會難得的流露出無助和脆弱。但在看著其他人的時候,她的目光總是空空洞洞,帶著一種空無一物的冷漠。
無塵道長的逝去,讓曾經(jīng)那個潑辣蠻橫,風風火火的少女永遠的留在了時光中。她再也回不來了。
同樣的,當眾人躲在草叢中時,眼前來來往往的都是焚天派的追兵,葉朔幾次想沖出去把他們殺個精光,先為師父和玄天派報上一部分的仇,都被顧問攔住。
一旦和一撥敵人動上了手,無疑就會暴露他們的行蹤,到時敵人會越殺越多,而他們也必然會因為精疲力盡,就在這里全軍覆沒。
顧問似乎總是那么冷靜,他可以有條不紊的去安排一系列的計劃。即使是滅門的慘禍,也未能讓他的心神產(chǎn)生多少動搖。
葉朔最終遵從了顧問的意見。但他的雙眼依舊被仇恨燒得殺機畢露。
曾經(jīng)那個連一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的自己,有朝一日也會這樣瘋狂的想去結(jié)束別人的生命。真的都變了,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當初那些單純幸福,無憂無慮的時光,已經(jīng)和這座覆滅的桃花源一起被埋葬了。
“是,都怪弟子沒有攔住他們?!背爝b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xiàn)實。
他們這次回來,不是抱著和敵人同歸于盡的念頭,只是在離開之前,他們都想再回這個家看看。同時,如果這里還有幸存的弟子,自然要把他們也一起帶走。先離開了這里,至于今后的去處,再由他們自行決定。
其實別說是旁人,何去何從,如今在他們自己的腦中都還是一片迷霧。
專程等到了太陽落盡,又經(jīng)過反復(fù)的踩點,估摸著敵人確是去得遠了,一行人才重新踏入了玄天派。
天邊已經(jīng)只剩了最后的一縷微光,暗沉沉的暮色從四面八方包裹著他們。前路是昏暗的,就像他們絕望的前途一樣。此情此景,令人倍感凄涼。
“唉,算了……也幸好你們回來……”大長老又咳嗽了兩聲,血水順著他的嘴角不住流淌,“我……想去后山看看靈器,但是我這樣的身體,看樣子也走不到了……朔兒,你是知道地方的,快去……確認一下……靈器……一定要保住靈器……”
葉朔連連點頭。雖然他知道靈器多半已經(jīng)不在了,敵人大舉攻山,正是為靈器而來,又怎么可能將重要的戰(zhàn)利品棄之不顧?恐怕他們就算是將后山翻過來,也一定會挖出靈器。但當著垂死的大長老的面,葉朔只能努力做著擔保,希望可以多給他注入一絲求生的信念。
大長老滿意的點了點頭。油盡燈枯,讓他的面容仿佛在一天之間蒼老了數(shù)十年。顫抖的手掌在懷里掏摸一番,取出一塊已經(jīng)被血浸透的古玉。實則那古玉只有半塊,甚至更少,形狀也是毫不規(guī)整。
“朔兒,你……”大長老握著古玉的手顫抖不已,嘗試著想將它遞給葉朔,手臂卻怎么也無力抬起。
“你的身世……身世……你的父親他……”
抬起的手臂垂下了。
握著古玉的手掌無力的砸在地面。
大長老合上了雙眼,在這一刻徹底的停止了呼吸。
“大長老!!”葉朔的雙眼都瞪圓了。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有關(guān)父親的消息,情急之下他反復(fù)的搖晃著大長老,“大長老,我的身世到底是怎樣?我的體質(zhì)這么奇怪,和我的身世有關(guān)么?我的父親他怎么了?您說話??!告訴我啊!”
但是大長老已經(jīng)不會再回答他了。
留給他的線索,就只有那一塊殘缺不全的古玉。
葉朔顫抖著拾起古玉,手指在表面不斷的摩挲著,試圖將血跡擦盡。
顧問注視著他,還來不及出安慰,不遠處忽然響起一聲厲喝:“楚天遙!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
一道身影迅如疾風,轉(zhuǎn)眼間已是掠到面前,二話不說,一拳就向楚天遙臉上揮了過去。
楚天遙被打得一個踉蹌,那人卻是不依不饒,緊跟著又是一拳揮上,勢如瘋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