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七章王者之餌
楚天遙是個功利心極強的人。
當然,現(xiàn)在的他還沒有害人之心。一直以來,他慣于溫和親切的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享受他們的尊敬和愛戴;面對尊長,他更是表現(xiàn)得殷勤而圓滑,討取他們歡心,以換來更多的資源傾斜。
――直到那愣頭愣腦的葉朔后來者居上,全面取代了他的地位,輕易就摧毀了他十余年來所有的苦心經營,才導致他心態(tài)崩塌,對同門做出滅絕人性的惡事來。
對于自己的未來還一無所知的楚天遙,此時滿腦子想著的是,該怎么從嚙噬族一事中謀取利益。墨鳳已經明說不會插手,如果自己能找出危機究竟源于何處,再適時反饋給眾魔族,就有機會在他們面前刷個好感。
本來能直接從墨鳳口中問出答案是最好的,但楚天遙也跟他打過幾次交道,雖然墨鳳都像平常一樣笑嘻嘻的,楚天遙卻能明顯感覺到,他不太喜歡自己這種總是一本正經的“模范少年”類型,相對的,楚天遙也對他總會將嚴肅的話題拐入歧途頗為無奈,好像就始終都不能認真討論一件事情,當然也可能他只是不想和自己討論吧。
既然合不來,那也不便一再自討沒趣。于是就這么獨自冥思苦想著,還真給他想出了一個不知道算不算疑點的“疑點”。
成年期和幼年期嚙噬族,到底是通過什么來分辨的?按照葉云煙的說法,它們的外形都完全相同,為什么那些魔族好像不假思索就接受了,被分化出來的一定是幼年嚙噬族?
的確,嚙噬族“兩兩不能相見”的特性,似乎注定了它們只能通過分裂繁殖,但是,為什么那就不可能是它們的分身呢?
雖然說――楚天遙很快又自己否定了自己――專程分化出分身,壓制實力,成為旁人的靈魂奴仆,做這種事怎么看都毫無必要。以它們的靈智,也不大可能是有意為之……不過說到底,這個“靈智極低”的定義就一定是事實嗎?它們在外界觀測下的表現(xiàn)是一個樣子,那在觀測之外呢?
這樣聯(lián)想下去,很容易陷入到“世界虛無”的幻覺之中,進而對一切的認知都產生懷疑。最后楚天遙所能傳達給葉云煙的,就是:謹慎為上。
作為人類自身,尚且不能充分的了解另一個人類,那么對于我們完全不知根底的另一個種族,自然是怎么保持警惕都不為過的。
葉云煙謝過了他的提醒,在綜合思考過所有玩家的意見后,她認為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信息的缺失。正因為對嚙噬族的了解太少,不知道它們的什么行為是合理,自然也就無從判斷什么行為是不合理。此外,楚天遙提到的“保持懷疑”也很有意義。
人的認知會受到視野的局限。視野太低,那些困擾你一生的疑惑,可能只是早已被驗證過的常識;而視野太高,又不免囿于成見,過于迷信自身的“已知”,也就缺乏了重置前提的魄力。
因此,葉云煙打算把自己當成一個對嚙噬族一無所知的人,通過查閱它們在歷史上出現(xiàn)過的記載,從零開始推導它們的習性,再來和現(xiàn)有信息進行對照。
這當然可能只是做無用功,但總比把錯誤的結論當做真理,然后就一直陷在死胡同里打轉的好。
要說歷史資料,該隱的藏書室是最全面的。只是,一想到他,葉云煙的心頭更多了幾分沉重。
自從在她面前坦誠身份后,他就再也沒有跟她說過話了。但他卻依舊允許她作為唯一的客人,繼續(xù)自由出入他的領地。而她也的確還會經常去借書。兩人之間仿佛形成了一種奇特的默契,將這份專屬鏈接保留了下來。
了解到他的身份后,再讀著他的文字,她總會忍不住去想,他究竟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在記錄這一切的。
他掌管災禍,世間一切的不幸都是由他散布。他悲憫受難者的無辜,他獨自品嘗罪孽的苦酒;他是個仁慈的劊子手,是清醒的殉道者。洪荒之上,史筆如刀,由他所印證的因果,字字千鈞,無異于親手書寫下自己的判詞。
當初她覺得他太過平靜,但后來她卻常常暗自思忖,究竟要擁有怎樣強大的內心,才能橫渡過歲月的驚濤,顛簸過命運的無常,漂泊過時空的無盡處,依然保留那一份平靜。
……
葉云煙把厚厚一疊古書放在了百里寂面前。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彼穆曇魧⑺淖⒁饬倪@座堆成小山般的書籍中拉了回來,“你沒有認主嚙噬族,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什么疑點嗎?”
幾乎在第一時間,百里寂就明白了她想聽什么。無非是希望自己能提供更多信息,來佐證她的觀點。只要順著她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就能讓她滿意。但百里寂在猶豫了一瞬后,還是如實回答道:
“我在思考一種可能性?!彼茏匀坏膶㈦p手在桌面上交疊,一如在一場機要會議上,向下屬傳達指令一般從容,“如果把自己的靈魂奴仆培養(yǎng)成王者,應該會很有趣吧?!?
在他看來,信任是最高的禮遇。他想盡可能的對她以誠相待,讓她了解自己全部的真實。相應的他期望著,她也能更坦率的和自己交流。
“我反復想過了,有關嚙噬族的滅世預,指的應該是嚙噬族王者誕生之后,其自身將會擁有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而不是說一旦多出來一種生物,世界就會瞬間毀滅之類的。既然是這樣那就好辦了,不可控的風險,只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就可控了么?”
“目前的難點,就是確認嚙噬族成王的必要條件到底是什么。如果僅僅是吞噬純凈靈魂,那未免也太容易了,應該還有別的因素。要認主也得挑一頭最有潛力的,是吧?!?
“其他人遲早也都會動這份心思,如果局面演變成混戰(zhàn)的話,我就沒有優(yōu)勢了。所以得想個辦法誤導他們?!?
一面說著,他也在暗暗觀察葉云煙的表情。對于自己如此傾囊相告,她看上去似乎有些詫異。
事實上,百里寂也同樣感到新奇。以往即使是對待心腹下屬,他也只是讓他們執(zhí)行命令,并不會這么細致的講解自己的謀劃。而如今他卻是連思考過程都在同步和她分說,就像是邀她進入了某個秘密的領地,一種親近感油然而生。
葉云煙眼底曾閃動過的期許,猶如落入湖面的點點火星,在水波翻覆中逐漸歸于寂滅。她垂下眼皮,聲音中多了幾分譏嘲:“我以為你是討厭嚙噬族的?!?
百里寂從容的笑了笑,解釋道:“作為敵人當然很討厭,不過能當成武器用的話,自然就不一樣了嘛?!?
葉云煙冷冷的打量著他,她深知魔族的邪惡和野心,卻還是低估了他們能瘋狂到什么地步。隨之升起的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她原本以為他至少對琴佳會有一些不一樣。然而,他既然已經動了扶植嚙噬族為王的心思,恐怕也隨時會為此,毫不猶豫的犧牲純凈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