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說,你在失落星系,見到了巨大的嚙噬族尸體。”
百里寂正在聽著鳳儀兒的匯報。事實上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她講這段經歷,但當初他最在意的是失落星系本身的情報,既然她提供不了更多有效信息,他就忽略了她的故事。直到今天當他要求她重新敘述,才感到一切聽來是如此陌生。而這其中,或許就隱藏著令人心驚的線索!
據(jù)鳳儀兒說,她在失落星系結識了一些臨時同伴,他們都是不同時期失陷進來的人,在掙扎求生的過程中漸漸走到了一起。其中有一個女人是獨醒王庭的人。由于特殊的身份,她既是團隊仰仗的主心骨,又被眾人深深忌憚。
獨醒王庭,是一個專注于滅世的組織。如果說其他勢力的目標是“稱霸整個宇宙海”,他們的目標就是“毀滅整個宇宙?!?,不留任何活口。
雖然創(chuàng)建者聲稱自己的初衷是“令所有生靈平等的得到解脫”、“重新建立一個不再有傷害和痛苦的新世界”,但以他們的立場,注定會成為所有頂尖大勢力及獨行霸主共同的敵人。
在這樣的局面下,獨醒王庭不但始終都沒有被剿滅,還能屹立在金字塔之巔,成為令宇宙海全體高度畏懼的存在,就足以證明他們擁有著何等強橫的實力。
那個女人告訴他們的是,她是在執(zhí)行任務時不慎陷入此地的。這幾乎沒有人會相信。本來這事發(fā)生在其他人身上不奇怪,畢竟失落星系的邊界常有波動,不是誰都能準確掌握它的動態(tài)坐標,但要說獨醒王庭的人也會缺少這種資源,那是說什么都不可能的。不過懷疑歸懷疑,卻也沒有人敢直白的宣之于口。要知道,跟一個有自毀傾向的瘋子作對,讓她把你給記住了,可實在是不太長命啊。
鳳儀兒也做過一些揣測。她能說得上來的是,那個女人的姿態(tài)和他們格格不入。如果說其他人是在荒山野嶺里迷了路,不得不利用原始的知識,磕磕絆絆求生,那她就像是握有早就備妥的地圖,在一座景區(qū)里尋找著某處景點……里面的什么東西。雖然同樣是一時沒什么方向的樣子,卻比他們都要從容得多。
然而還沒等鳳儀兒打探出她的秘密,變故就發(fā)生了。
這還要先從失落星系內的一個禁忌說起。
從這些早一步陷入的“前輩”們口中,鳳儀兒接收到最多的警告,就是“絕對不能看見自己的鬼魂”。否則的話,就會觸發(fā)一種近似于因果律的詛咒。因為這就證明,“你會在未來死去”這件事,已經成為了既定的事實。
為了避禍,他們會時不時的用布條蒙住眼睛。鳳儀兒初聽時,只覺得這像極了掩耳盜鈴。如果那是已經成形的未來,難道只需要看不見,就能讓它不發(fā)生嗎?
面對她的疑問,前輩們的回應很直接:“不相信的話,你可以不蒙啊?!?
縱然百般提防,那個最恐怖的傳說,依舊以一種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方式降臨了。
當他們發(fā)現(xiàn),一個同行的精靈族女孩,突然變成了一個雙眸慘白的無瞳女鬼,并且迅速就朝他們撲了過來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危險,原來一直就隱藏在他們自以為安全的地方!
更加令人絕望的是,不論生前實力如何,當這些亡魂化為詛咒的一部分之后,便會獲得整片場域的能量加持,變成令他們束手無策的惡靈。
想要硬碰硬的取勝是不可能的。并且,既然同伴可能會被敵人用作障眼法,繼續(xù)組隊就沒有意義了。終究還是演變成了只能各自求生的局面。
當眾人四散逃離時,鳳儀兒選擇去追趕那個獨醒王庭的女人。當然,只是遠遠的綴在后面。她確信,獨醒王庭的人會選擇的方向,即使不是直接通往出口,也一定是安全指數(shù)最高的方向。
先前那個精靈族女孩究竟是怎么出的事,她左思右想都沒有頭緒。
如果她是被未來自己的鬼魂所殺,又被替換了身份,那會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他們明明都沒有察覺到能量波動。當然也有別的可能性,比如那個女孩從一開始就不是活人,又或者是,在他們陷入失落星系之后,其實就都已經s了,那個女孩只是回想起了這個事實……鳳儀兒盡量不讓自己往這個角度想。
又不知過了多久,前方遙遙傳來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是那個獨醒王庭的女人前去的方向!
如果連她自己都出了事,那她選擇的方向就不再安全了……鳳儀兒僵硬的剎住腳步,她知道現(xiàn)在應該趕緊逃跑,逃得越遠越好。然而還沒等轉身奔出幾步,她就再次直愣愣的停了下來。
一個瘋狂的念頭沖入了她的腦海。
前面是很危險,但逃去別處難道就會安全嗎?這就是一個遍布著殺機的恐怖絕地,以自己這點能耐,不管再怎么逃,怎么藏,遲早也都會死。與其賭運氣拖延一時半刻的命,倒不如豁出去拼一把!
高級的法寶往往沒那么容易損壞,那個女人要是死了,她帶著的寶物就會變成無主之物,在她出事的地方仔細找一找的話,沒準就能找到她落下的儲物類法寶。獨醒王庭的配備那絕對是一等一的,這對于自己才是真正的生存保障!
當然,這樣做也是要面臨巨大危險的。更何況,握有全套法寶的女人很可能已經s在了前面,這個事實反復提醒著她,盡快退走才是正確的選擇??墒侵辽龠€有一個理由,暫時壓制住她體內如潮翻涌的恐懼、支撐著她繼續(xù)深入的就是這個理由――她推測,那個女人身上很可能帶有“地圖”!
就像她一直懷疑的那樣,她認為對方是有意進入失落星系的,目的是要尋找某樣東西。她和他們這些為了尋找出口而掙扎在生s線上的人是不一樣的,因為她根本就知道出口。退一步說,她總得有渠道把找到的東西帶出去吧?那么獨醒王庭一定有確保手下能夠順利離開這里的方法!
只要能得到那個“方法”,之后自己不需要去找東西,立刻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就行了。鳳儀兒就這樣不斷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一步步走進了那片殺機四伏的險地。
最后,她沒能如愿找到對方的全部家當,只撿到了一只看起來很精致的手環(huán)。
這的確是那個女人的東西,鳳儀兒在對方手腕上看到過。她拿起來擺弄了一會兒,操縱著它在前方投影出了一塊小光屏,大大小小分為數(shù)個版塊。用手指在空氣中輕輕觸碰,就能打開對應的版塊。同時,這個虛擬面板似乎只有佩戴者本人才能看到,因此鳳儀兒雖然早就見過這只手環(huán),卻還是直等到它變成無主之物、由自己親身試用后的現(xiàn)在,才真正見識到了它的奧秘。
這是一個通訊器。鳳儀兒找到了很多原主人和共事者的通訊信息。此時就不得不感慨一句,獨醒王庭果然不愧是獨醒王庭。他們這些人的聯(lián)絡工具,在陷入這里后就全部都不能使用了,任何傳輸信號都無法覆蓋到失落星系。但人家獨醒王庭的設備就能維持著和外界的穩(wěn)定聯(lián)絡,甚至……還是跨越時空的聯(lián)絡!
發(fā)件箱中可以看到每條信息的傳送時間,將頁面拉到最底層,能看到早期的信息都發(fā)自數(shù)千年后的未來,那應該才是原主人身處的時代。隨著將順序上移,發(fā)信的時間點開始產生了雜亂無章的跳動,那時她應該已經進入了失落星系,然后被隨機拋飛到各個時空。好在手環(huán)忠實的記錄下了這一切。
鳳儀兒也是這回才知道,原來那些穿梭古今的幸存者傳說是真實的,只是這里發(fā)生時空裂變的次數(shù),遠比他們所猜測的要多得多。其次,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幸運,還能被噴吐到外界。大部分人往往是不管被怎么拋,還是只能在這片區(qū)域內部打轉。
原主人發(fā)送的信息,幾乎清一色都是坐標。排列結構比普通的坐標更加復雜,其中還包含了時間維度的轉變。以鳳儀兒的知識水平,是只能認得出那是坐標,但完全不明白它指向的具體是什么位置。她只能推斷,原主人每走出一段路就要向組織傳遞坐標,大概是一種類似于“做記號”的行為。即使她的任務失敗了,將來再被派過來的人也可以循著她的路線,接替她繼續(xù)往前走。
至于和她通訊的上司――是的,那副傲慢的態(tài)度一看就是上司。通訊記錄里99%都是原主人發(fā)的,收件箱里的信息寥寥無幾。對面偶爾才會例行公事的回復一句:“截止至xx時,匯報已收到”。
不管對方是傲慢還是親切,總之鳳儀兒此刻的心情很糟糕。她仔細檢查了手環(huán),翻遍了每一個能進入的版塊,到處都沒有找到她需要的地圖,通訊記錄里那些意義不明的坐標也提供不了任何線索。冒了這么大的險,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嗎?既沒有防身法寶,也沒有地圖,再這樣下去自己還是會s的啊!
或許,也不能說是完全的一無所獲……凝視著雙方的往來信息,對一線生機的構想,伴隨著沸騰的血液直沖天靈蓋。通訊器在她的手里,她可以借著這個渠道,聯(lián)絡獨醒王庭!
目前停留在收件箱中的最新信息,一條是一串夾雜著坐標的亂碼,另一條則是間隔了一段時間后,又用通用語詢問了一句:“怎么回事?”或許是因為她的行動軌跡偏離了既定的路線,又很久都沒有回傳新的坐標,引起了對面的質問。
鳳儀兒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打消了“冒充原主人和他們周旋”的念頭。她對他們的一切一無所知,說不了幾句話就得穿幫。與其讓對方覺得自己是個騙子,還不如一開始就開誠布公的談談交易。
給獨醒王庭留下印象,和在失落星系獨自闖蕩相比,究竟哪一個更危險――當鳳儀兒壯著膽子,朝那位唯一的聯(lián)絡人發(fā)去通訊請求時,這個問題仍是止不住的在她腦中盤旋。
不多時,對面響起了一道涼涼的機械音。
“暗號?!?
這一刻,鳳儀兒無比慶幸自己一早決定坦誠,這樣就不必為那個無從得知的暗號傷腦筋了。當下,她半點都沒磕絆,就按照打好的腹稿一口氣說道:
“我不是你們的人,我也沒殺你們的人,你們可以通過測算因果來確認我說的是不是事實。但是我可以暫時成為你們的人?!?
對面沉默了好一陣子。
然后,還是那一道機械音,突兀的,沒有任何情緒的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