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沒亮透,魏家軍的統(tǒng)領魏德昌便風塵仆仆地趕來秦家軍的軍營中,豈料他撲了個空,他的義兄秦繼勛根本不在軍營。
“什么?義兄他去見沈知州了?”
魏德昌不敢置信地瞪著段嶸,“那個泥鰍知州,義兄如何敢寄希望于他?!何況咱們與他之間本就不合,他如何會冒著得罪宋監(jiān)軍的風險來與咱們一塊兒謀事?到底是哪個奸妄小人在義兄面前渾說?!”
“什么奸妄小人……”
段嶸擦了擦額頭的汗意,“魏統(tǒng)領,那是咱們將軍的幕僚?!?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幕僚!”
魏德昌說著話,一個轉(zhuǎn)身,刀柄拂開帳簾罵罵咧咧地大步出去,段嶸心道不好,連忙緊跟出去,豈料正見對面不遠處的帳簾被一只手掀開。
那身著朱紅衣袍,身姿頎長而挺拔的年輕人面上依舊裹著長巾,段嶸一見他,便在魏德昌身后朝他打手勢,示意他趕緊躲遠些。
徐鶴雪瞥了他一眼,并不動。
魏德昌很快盯住他,軍中只有此人不著甲胄,且面上還裹了雪白的長巾,看起來有些怪異。
“他是何人?”
魏德昌回頭。
段嶸有些無奈,“他便是將軍的幕僚?!?
魏德昌聞,立即快步走到那年輕人的面前去,段嶸也跟在后頭,喊了聲:“倪公子?!?
徐鶴雪輕輕頷首,隨即對上魏德昌不善的目光,淡聲:“魏統(tǒng)領?!?
“便是你在我義兄面前進,要他去找那沈泥鰍的?”魏德昌的語氣十分不好。
“嗯?!?
“你是個什么來頭?如何騙得我義兄將你留在軍中做幕僚?”
“魏統(tǒng)領,若不是倪公子,將軍也下不了決心讓你回來,如今宋監(jiān)軍的命令,您與將軍都已違背,咱們是沒有退路了?!?
段嶸生怕魏德昌說不上兩句便要動手,連忙說道。
魏德昌愣了一下,也許是沒料到義兄令他回來,竟是眼前這個人的功勞,他偏過頭看向段嶸:“沒退路就沒退路!咱們這十幾年受的氣還少嗎!可那沈泥鰍哪里是個好相與的!這不是讓我義兄送上門去受辱么!”
他一雙鷹隼般的眸子再度凝視徐鶴雪,瞧見他手中握了一柄劍,冷哼一聲,“看著是個繡花枕頭,手里握的劍想必也不怎么鋒利!好教我來試它一試!”
段嶸根本來不及勸阻,魏德昌抽刀,三兩步便朝徐鶴雪劈去。
徐鶴雪側(cè)身躲過,順勢提劍與魏德昌的刀刃一擦,劍鞘落地,凜光一閃,借以巧力抵開刀鋒。
魏德昌眼底顯露一分愕然,但隨即他握緊刀柄,左右一揮,快步朝他劈砍,刀劍相抵之聲擦過在場所有將士的耳廓,他們立時圍了過來。
“段校尉,魏統(tǒng)領怎么和那位公子打起來了?”
有人湊在段嶸身邊,伸長了脖子往人堆里看。
段嶸哪有心思搭理他,只怕魏德昌不慎將那位公子傷了,他原想卡著間隙過去攔,哪知此二人打斗起來竟快得令人眼花。
越是看那位倪公子的身手,段嶸心中便越發(fā)驚異,如此斯文病弱的一個人,怎么握起劍來,招式竟凌厲無邊。
倪素匆匆掀簾出來,兵士們見了這樣一個女子跑過來,便都不由讓開了條道,她很輕易地站到了段嶸的身邊。
“倪小娘子?!?
段嶸抽空瞧了她一眼,只見像是還沒來得及梳頭,烏黑的長發(fā)用一根紗繩系著,還不太明亮的天色底下,她的皮膚白皙而細膩,他立即移開眼,正好看見魏德昌一刀下去,直劈向徐鶴雪的肩,他眉心一跳,忙喊:“倪公子小心!”
倪素的心亦懸起。
光線還不夠明亮,其實徐鶴雪有些看不清魏德昌,那柄刀很快朝他的肩壓下,他稍稍側(cè)過臉,一劍往上抵住刀刃的同時后仰,雙足往前一蕩,塵沙飛揚,他的劍柄重擊魏德昌的虎口。
魏德昌吃痛,刀幾乎攥不住,只是這么一閃神,他脊背立時一僵,青灰晦暗的天色下,他緩緩轉(zhuǎn)過頭。
那年輕人已持劍立在他身后。
魏德昌的臉色變了又變,朝徐鶴雪走近幾步,卻不防一人忽然疾奔而來,幾乎是在他快要接近徐鶴雪的瞬間,她便擋在了中間。
魏德昌的眼珠子快瞪出來了:“女人?”
“段嶸,秦家軍軍營中何時有的女人?!”他立時朝人堆里的段嶸吼道。
“我與他是一起的?!?
倪素站在徐鶴雪的身前,將他擋在她與營帳之間,令周遭的人不能看清他時而真切時而透明的雙手。
“秦將軍留我們在此自有他的道理,魏統(tǒng)領要試他的劍也試過了,小女在此,多謝魏統(tǒng)領手下留情。”
倪素朝他低首。
魏德昌神情變得有些怪異。
他很清楚,方才照著他虎口的那一擊,那倪公子分明留了余地,才令他不至于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了手中的刀。
若倪公子在他身后以劍鋒相對,若此時是在戰(zhàn)場,他便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都聚在這兒做什么?還不快散了?”
一道嚴肅的聲音傳來,段嶸等人一回頭,便見秦繼勛一手拿著軍帽,領著親兵大步流星地走來。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