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說著云照,目光卻片刻不離沈青凰。
這看似不經(jīng)意的應(yīng)允,實則已是金口玉,為陸寒琛的最終結(jié)局,落下了一枚至關(guān)重要的黑子。
“長風(fēng)?!?
“是,世子,我這就去辦?!?
沈青凰不再語,低下頭繼續(xù)看她的醫(yī)書。
清暉苑內(nèi),再次恢復(fù)了平靜。
只有那偶爾響起的翻書聲,和裴晏清指尖輕叩棋盤的清脆聲響,交織成一曲無聲的殺伐之音。
而此刻,另一場風(fēng)暴正在朝堂之上醞釀。
禮部尚書王瑞在府中心驚膽戰(zhàn)地熬了兩天,眼看著陸寒琛被打入天牢,卻遲遲沒有定下死罪,他那顆懸著的心非但沒有放下,反而提得更高了。
他比誰都清楚陸寒琛的為人。
那是一匹心狠手辣的餓狼,如今只是暫時被關(guān)進了籠子。
一旦他找到機會脫困,第一個要反噬的,必定是自己這個“盟友”!
不行,絕不能坐以待斃!
與其等陸寒琛出來咬死自己,不如先下手為強,將他徹底踩進泥里,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次日大朝會,還未等議及北境戰(zhàn)事,王瑞便“噗通”一聲跪倒在金鑾殿中央,老淚縱橫,聲嘶力竭。
“陛下!臣有罪!臣要狀告陸寒琛,脅迫朝廷命官,意圖謀反??!”
這一嗓子,直接把滿朝文武都喊懵了。
昭明帝坐在龍椅之上,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冷聲道:“王愛卿,此話何意?”
“陛下明鑒!”王瑞以頭搶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截留軍鹽一事,臣……臣起初是堅決反對的!可那陸寒琛,他……他手握京郊大營的部分兵符,以臣全家老小的性命相逼,稱若臣不從,便要讓臣府上血流成河!臣……臣一介文官,手無縛雞之力,如何敢與他這等武將抗衡?只得……只得被迫應(yīng)允啊!”
他一邊哭訴,一邊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把所有的罪責(zé)都推到了尚在天牢中的陸寒琛身上。
“那三百石軍鹽,皆是陸寒琛一人吞沒!他不僅要財,更想要以此動搖邊關(guān)軍心,制造內(nèi)亂!此等狼子野心,其心可誅!請陛下降旨,將此獠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這番顛倒黑白的說辭,聽得不少官員都暗自皺眉。
誰不知道你王瑞貪財如命,若無重利,豈會甘冒奇險?
如今大難臨頭,便想把臟水全潑到同伙身上,未免也太難看了些。
可偏偏,他這番話也有幾分“道理”。
陸寒琛是武將,手握兵權(quán)是實;王瑞是文官,看似弱勢也是實。
死無對證之下,這盆污水還真有可能就這么潑實了。
兵部尚書等人剛想出列反駁,卻見錦衣衛(wèi)指揮使周惟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
“陛下?!敝芪┑穆曇粢蝗缂韧乇?,不帶任何感情,“臣,亦有本奏?!?
昭明帝抬了抬手:“講。”
“昨夜,有一人自稱陸寒琛心腹,叩開北鎮(zhèn)撫司大門,獻上一物。稱陸將軍身陷囹圄,恐遭小人攀誣,特命他呈上此物,以證清白?!?
周惟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的信封,高高舉起。
王瑞的哭聲戛然而止,他死死地盯著那個信封,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瞬間籠罩了全身。
“趙高,呈上來?!?
趙高小跑著將信奉呈上御案。
昭明帝拆開,抽出里面的信紙,只掃了一眼,臉上便浮現(xiàn)出一抹冰冷的譏諷。
“王愛卿?!闭衙鞯蹖⒛切偶堓p飄飄地扔下御階,“你剛才說,你是被陸寒琛脅迫的?”
信紙飄飄搖搖,正好落在王瑞面前。
王瑞顫抖著手撿起,只看了一眼,便如遭雷擊,渾身僵直。
那熟悉的字跡,那得意的措辭,不是他親筆所書,又是誰的?!
“‘……此事若成,你我三七分賬。兄得七成,以慰軍心;弟得三成,聊作茶錢。待風(fēng)聲過后,再圖后續(xù)。屆時,北境軍需皆在你我之手,何愁大事不成?’“
昭明帝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地在金鑾殿內(nèi)回響,他每念一句,王瑞的臉色便慘白一分。
“王瑞,這信上,可是你的親筆?”
“我……我……”王瑞汗如雨下,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封信,是他當(dāng)初主動寫給陸寒琛,商議分贓的密函!
他自以為早已被陸寒琛銷毀,卻沒想到,那匹狼竟然還留了這么一手!
“來人。”昭明帝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厲,“給朕把這封信,傳給眾愛卿都瞧瞧!看看我們的禮部尚書,是如何‘被迫’與人同流合污的!”
趙高撿起信紙,從文官之首開始,一一傳閱。
每經(jīng)過一人,王瑞的身體就矮下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