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崗?fù)浡鴿庥舻?、?fù)合型的“王總專屬氣息”——消毒水混合著淤泥的腥臊,再裹挾著一股劫后余生的悲愴。王大柱裹著一條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舊毛毯(“凈戶”漏網(wǎng)之魚),縮在椅子上瑟瑟發(fā)抖。頭發(fā)濕漉漉地黏在額頭上,還在往下滴著渾濁的泥水。臉上、脖子上糊著一層干涸的泥漿,活像剛從兵馬俑坑里爬出來的殘次品。他懷里,那塊“患難見真情”的“混沌初開”鵝卵石被擦得锃亮(小劉用抹布蘸消毒水搓的),此刻正被他如同護身符般緊緊按在心口,仿佛能壓住那顆還在撲通亂跳、隨時準備bagong的心臟。
“王…王總,您…您真不去醫(yī)院洗洗?”小李捏著鼻子,把一杯熱水放在離王大柱最遠的桌角,仿佛那杯水也被污染了,“這味兒…隔壁小區(qū)流浪狗都不敢過來…”
“洗?洗什么洗!”王大柱的聲音從毛毯里悶悶地傳出來,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一種奇異的亢奮,“這叫…圣水洗禮!懂不懂?!貓仙大人親自點化的‘九幽圣水’!蘊含地脈濁氣…呃…不!是地脈精華!洗髓伐毛!強身健體!沒看我精神都好了嗎?剛才那一跤…那是神啟!是考驗!是通往無上仙緣的…投名狀!”
他猛地掀開毛毯一角,露出那雙雖然紅腫(泥水刺激的)卻閃爍著詭異精光的眼睛,臉上糊著泥漿也擋不住那扭曲的虔誠:“你們想想!貓仙大人為啥不讓我在排水溝邊久待?為啥讓我一頭栽進去?那是嫌我笨手笨腳!污染了‘圣材’!它老人家…是要我親身體驗!用肉身去感受‘九幽圣水’的玄奧!感受鵝卵石在淤泥中孕育的…大道真諦!這是醍醐灌頂!是肉身布施!是…呃…嘔…”
說到激動處,一個泥水味的嗝涌上來,讓他干嘔了一聲。
小李小劉:“……”
兩人默默后退半步,感覺王總的“仙緣抑郁癥”已經(jīng)成功轉(zhuǎn)型為“排水溝狂熱崇拜癥”,病入膏肓,藥石罔效。
“快!”王大柱無視自己的干嘔,重新裹緊毛毯,用沾著泥巴的手指指向窗外筒子樓墻根陰影處那個鵝卵石金字塔的方向(雖然被墻擋著根本看不見),“小劉!你眼神最好!再去看看!貓仙大人有沒有在‘金字塔’旁邊…再搭點新東西?比如…斯芬克斯?或者…方尖碑?我感覺…它老人家創(chuàng)作欲正濃!”
小劉硬著頭皮,再次扒上糊著硬紙板的破窗戶,瞇著眼努力朝筒子樓墻根方向張望。夜色深沉,只有遠處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墻根那片區(qū)域更是籠罩在濃重的陰影里。
“看…看不清啊王總…”小劉瞇得眼睛發(fā)酸,“太黑了…就…就感覺那‘金字塔’好像還在…輪廓…挺穩(wěn)當…”
“穩(wěn)當就對了!”王大柱一拍大腿(震得毛毯上的泥塊簌簌掉落),“那是貓仙大人神力穩(wěn)固!萬古不磨!是咱‘九幽鎮(zhèn)海塔’的定海神針!小李!計劃書草案呢?寫多少了?重點!一定要把‘王總?cè)馍聿际?,親嘗圣水’這段寫進去!要悲壯!要感人!要突出我與圣物同呼吸共命運的赤膽忠心!”
小李看著自己筆記本上剛開了個頭的“九幽鎮(zhèn)海塔項目計劃書(草案)”,再看看王總那副剛從化糞池里撈出來的尊容和懷里那塊锃亮的鵝卵石,感覺這筆下的每一個字都散發(fā)著難以喻的味道。
……
筒子樓出租屋內(nèi)。
暗金玄貓慵懶地趴在舊毛巾上,熔巖眼瞳愜意地半瞇著。喉嚨里低沉的呼嚕聲如同地底涌動的暖流,帶著一種“杰作”完成后的巨大滿足感。
樓下排水溝邊那個吵鬧、混亂、散發(fā)著讓它不悅氣息的人類(王大柱)…終于消停了(栽溝里了)。世界清靜了。
它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墻角那塊烏黑發(fā)亮的芝麻黑花崗巖“暗夜天幕”上。剛才那個“鵝卵石金字塔”搭建得很完美,但…太小了。它需要更大的挑戰(zhàn)!更穩(wěn)固、更宏偉的結(jié)構(gòu)!
這塊厚重堅硬的花崗巖…正合適!
它要用意念…把它塑造成…一個完美的立方體!或者…球體?
玄貓站起身,邁著優(yōu)雅而沉重的步伐走到花崗巖前。熔巖眼瞳中跳躍起專注的光芒。它集中精神,磅礴的意念之力如同無形的巨手,瞬間籠罩了整塊沉重的巖石!
意念…向內(nèi)擠壓!
嘗試著…抹平那些礙眼的棱角和坑洼!
試圖…將它強行塑造成規(guī)則的形狀!
嗡!
花崗巖表面,那些堅硬的棱角處…空間仿佛出現(xiàn)了極其細微的扭曲!巖石分子結(jié)構(gòu)在恐怖的壓力下發(fā)出無聲的呻吟!幾粒極其微小的石屑…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
但是!
這塊花崗巖實在太厚重!太堅硬!玄貓那初生的意念塑形之力,如同孩童試圖撼動大山,顯得力不從心。它可以將鵝卵石輕松堆疊,可以將藥丸懸浮把玩,甚至能隔空移動汽車(如果它想),但面對這種密度和體積的整塊巖石,想要強行改變其整體形態(tài)…消耗巨大!而且…效果甚微!只能磨掉一點點最表層的棱角!
玄貓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帶著挫敗感的呼嚕。熔巖眼瞳中的光芒閃爍了一下。它停止了這種徒勞的嘗試。意念塑形…需要更強的力量…或者…更精妙的技巧?它暫時做不到。
一種淡淡的、類似于“玩具太硬不好玩”的掃興感,在它靈識中升起。
它甩了甩尾巴,不再看那塊頑固的花崗巖。熔巖眼瞳無意識地掃過窗外,落在了樓下遠處小區(qū)道路上停著的一輛…在昏暗路燈下反射著冰冷流線型光澤的…銀灰色跑車。
那是林浩的座駕,一輛價值不菲的阿斯頓馬丁。林浩昨晚似乎又嗨到很晚,車就隨便停在了路邊,離筒子樓墻根那個鵝卵石金字塔…有點距離,但正好在玄貓此刻的“視野”范圍內(nèi)。
那車…方方正正的?棱角分明?表面…很光滑?
似乎…比那塊頑固的花崗巖…好“玩”一點?
而且…體積夠大!夠顯眼!
一個帶著點惡作劇和測試意味的念頭,在玄貓的靈識中悄然浮現(xiàn)。
……
清晨。
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足以震碎玻璃的嚎叫,如同防空警報般撕裂了盛世華庭寧靜的早晨!
“我——的——車——呢——?。?!”
林浩頂著一頭亂糟糟的彩毛,穿著皺巴巴的絲綢睡衣,趿拉著人字拖,站在原本停著他心愛阿斯頓馬丁的空地上,如同被雷劈中的蛤蟆,眼珠子瞪得幾乎要脫眶而出!他手里還攥著車鑰匙,徒勞地對著空氣瘋狂按著解鎖鍵,發(fā)出“啾啾”的可憐聲響。
“誰?!誰他媽偷了老子的馬丁?!保安!王隊長!死哪去了???!”林浩的咆哮帶著哭腔,響徹云霄。
西門崗?fù)?nèi),正裹著毛毯、抱著鵝卵石、沉浸在“肉身布施”余韻中打盹的王大柱,被這鬼哭狼嚎嚇得一哆嗦,懷里的“混沌初開”差點脫手砸腳面上。
“嚎什么嚎!”王大柱沒好氣地探出腦袋,臉上泥漿龜裂,“大清早的,叫魂啊!你那破車…呃…”
他順著林浩指的方向看去,也愣住了。
空蕩蕩的路邊停車位。
幾片被風吹過的落葉。
阿斯頓馬丁…確實…人間蒸發(fā)了!
“真…真沒了?”王大柱揉了揉糊著泥巴的眼睛,有點懵。盛世華庭治安雖然不算頂好,但偷這種級別的跑車?還悄無聲息?這賊是蝙蝠俠嗎?
林浩已經(jīng)瘋了,紅著眼沖過來,一把揪住王大柱的毛毯領(lǐng)子(差點把王總勒窒息):“王!大!柱!老子車停這交著物業(yè)費呢!在你眼皮子底下沒了!你說!是不是你伙同外面的人干的?!想bang激a老子要贖金?!”
“放…放手!”王大柱掙扎著,泥漿簌簌往下掉,“我…我bang激a你?綁你干嘛?綁你回家供著嗎?老子昨晚…昨晚在溝里跟圣物交流感情呢!哪有空偷你車!”
就在兩人撕扯不清、小李小劉試圖勸架之際——
“王…王總!林少!你…你們快看!”小劉的聲音帶著巨大的驚恐和難以置信,顫抖的手指指向筒子樓墻根陰影處,“車…車…在…在那兒?。 ?
所有人順著小劉的手指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