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冰島的夜

柏林機場的私人停機坪上，七月的陽光透過云層，在米歇爾的白色風衣上投下流動的光斑。她靠在灣流g650的舷梯旁，指尖劃過機身上的特有標志，銀質的標志在光線下泛著冷光——這是她的私人飛機，艙門內側還掛著她父親收藏的畫作。

「遲到了三分鐘?！固啤け窘苊髯呓鼤r，米歇爾抬起手腕，百達翡麗的星空表正指向下午一點零三，「魯爾區(qū)的酒吧是不是比我更有吸引力？」

「怎么可能。」他接過她手里的登機包，包上掛著的冰島極光掛墜晃了晃，「路上遇到點氣流，直升機慢了些。」他低頭吻她的額角，聞到她發(fā)間的椴樹花香——還是柏林那家老店的味道，「你的事處理順利嗎？」

米歇爾笑著點頭，挽住他的手臂踏上舷梯：「比想象中容易，不過未來在東歐那邊可能要用到止水?！古撻T關閉的瞬間，空乘安娜遞來冰鎮(zhèn)的依云，杯壁上的水珠沾在米歇爾的指尖，像顆小小的水晶。

私人飛機的客艙鋪著深灰色的羊絨地毯，沙發(fā)足夠兩人并排躺下，對面的顯示屏正播放著冰島的風光片：藍冰洞的幽藍、黑沙灘的嶙峋、極光在夜空舞動的綠……米歇爾蜷在沙發(fā)里，指著屏幕上的地熱溫泉：「聽說那里的水是熱的，能在雪地里泡溫泉?！?

「那我們去住玻璃屋?！固啤け窘苊髡{平座椅，安娜端來現(xiàn)磨的拿鐵，拉花是小小的雪花形狀，「艾娃查過，冰島的七月沒有極夜，但能看到午夜太陽，凌晨兩點天還是亮的?！?

米歇爾忽然從包里拿出個絲絨盒子，打開時里面躺著對銀質耳釘，造型是縮小的冰山：「昨晚買的，冰島設計師的作品，說用的是冰川融水淬煉的銀?！顾谀_為他戴上左耳的耳釘，指尖劃過他的耳垂，「這樣你就有一半屬于冰島了?！?

飛機穿過云層時，機身輕微顛簸了一下。米歇爾下意識抓住唐·本杰明的手，他的掌心帶著常年握工具的薄繭，卻比任何安全帶都讓人安心。窗外的云海像翻涌的奶泡，遠處的北大西洋在陽光下泛著靛藍色，像塊被上帝遺落的寶石。

「在想什么？」米歇爾發(fā)現(xiàn)他正望著窗外出神，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在想漢堡港的合同。」他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著她無名指上的戒指，「杜邦律師說，歷史檔案里記載著1897年的泊位改造方案，和我們的浮動平臺驚人地相似?！?

「歷史總在重復?！姑仔獱柨吭谒缟希瑱C艙里的香氛是冰島的苔蘚味，清冽得像剛融的冰川水，「就像這架飛機，飛得再高，終究要落回地面；我們走得再遠，也總會回到彼此身邊?！?

空乘送來晚餐時，飛機正飛越挪威海。銀質餐盤里盛著烤三文魚配蘆筍，米歇爾忽然笑起來：「從德國的豬肘到冰島的三文魚，我們的胃比飛機還忙。」她切開三文魚，橙紅色的魚肉里泛著油花，「等下到了冰島，要嘗嘗他們的發(fā)酵鯊魚肉，據(jù)說很挑戰(zhàn)味蕾?！?

唐·本杰明挑眉：「你確定不是想看我吐的樣子？」

「也許吧?！顾ㄆ鹨簧淄炼鼓?，沾了點北歐特有的酸奶油，「但冰島人說，敢吃發(fā)酵鯊魚肉的人，才能看到最亮的極光。」

飛機下降時，窗外的景色漸漸清晰。冰島的海岸線像被巨人撕開的裂縫，黑色的火山巖直插入海，綠色的苔原在山坳里鋪展開，像塊巨大的翡翠。米歇爾指著遠處的冰川：「看，那是瓦特納冰川，歐洲最大的冰原，據(jù)說冰下藏著活火山?！?

唐·本杰明忽然覺得，這場飛行像場穿越——從德國的鋼鐵森林到冰島的冰與火，從談判桌的唇槍舌劍到此刻的相依相偎，他的故事，正在跨越大陸與海洋的旅程里，悄然生長。

雷克雅未克的傍晚，七月的陽光依舊熾烈，像顆不肯落山的金丸。唐·本杰明和米歇爾走進「冰島故事」餐廳時，門口的馴鹿頭骨裝飾在光線下泛著乳白的光——這家藏在老漁村里的米其林推薦餐廳，以「用食物講述冰島歷史」聞名，米歇爾用了特殊關系才訂到窗邊的位置。

「歡迎來到冰與火的餐桌?！勾┭蛎R甲的侍者笑著引路，他的英語帶著冰島語特有的彈舌音，「我是奧拉夫，今晚由我為您講解每道菜的故事?！?

餐廳內部是裸露的火山巖墻面，掛著海豹皮和老式漁獵工具，角落里的泥炭爐正燃著淡藍色的火苗，散發(fā)出松針與泥土混合的香氣。窗外就是北大西洋，海浪拍打著黑色的礁石，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像碎鉆。

奧拉夫端來第一道前菜，白瓷盤里躺著幾片透明的薄片，像凍住的冰：「這是『冰川之舌』，用北極貝和鱈魚卵制成，搭配冰鎮(zhèn)的冰川融水凝膠，靈感來自瓦特納冰川的冰舌。」他用銀勺輕輕劃開凝膠，里面滲出淡綠色的汁液，「綠色來自野生的冰島苔蘚，只有在純凈的火山土里才能生長?！?

米歇爾用勺舀起一片，北極貝的鮮甜混著苔蘚的清苦在舌尖炸開，像把整個冰島的春天含在了嘴里。「像在吃冰山上的露珠?！顾]上眼睛，能嘗到海水的咸澀與泥土的微腥，「你們的廚師是詩人嗎？」

奧拉夫笑了，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他曾是漁民，說每道菜都該有海浪的味道?！?

第二道菜是「火山的饋贈」：黑色的火山巖托盤上，擺著烤得焦香的海鸚肉，旁邊是用火山灰腌制的土豆，最上面撒著橙紅色的辣椒粉——那是用冰島特有的火山辣椒制成的?！负｛W是冰島的國鳥，肉質緊實，像帶著海風的力量?！箠W拉夫用刀切開海鸚肉，里面的肉汁呈暗紅色，「火山灰能中和海鸚的腥味，就像冰島人用熱情融化寒冷?！?

唐·本杰明嘗了一口，海鸚肉的野味混著火山灰的微苦，后味里竟藏著點甜，像在荒蕪的土地里開出的花。他忽然想起魯爾區(qū)的礦工黑啤，同樣帶著大地的厚重，卻因地域不同而呈現(xiàn)出截然不同的風味。

第三道菜「苔原漫步」端上來時，米歇爾發(fā)出一聲輕呼。白色的盤子里鋪著層翠綠的苔蘚，上面臥著三只油炸的北極蝦，蝦殼閃著紅寶石般的光?！高@苔蘚是可食用的，生長在未被污染的火山巖上，當?shù)氐哪裂蛉藭脕碇鬁！箠W拉夫撒上點檸檬屑，「北極蝦是凌晨剛從峽灣打撈的，帶著冰的溫度。」

第四道是「發(fā)酵的時光」——傳說中的發(fā)酵鯊魚肉。深褐色的肉被切-->>成薄片，擺在木質托盤里，旁邊放著一小杯黑麥酒。「鯊魚肉需要發(fā)酵四個月，」奧拉夫的表情帶著點狡黠，「冰島的漁夫在冬天出海時，就靠這個補充能量，味道……很有挑戰(zhàn)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