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后門的空地積著薄塵,路燈的冷光斜斜切過夜色,將才讓多吉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像道快要折斷的墨痕。
他背脊抵著斑駁的鐵門癱坐在地,昂貴的暗紋絲綢襯衫沾滿塵土與汗?jié)n,領(lǐng)口那顆珍珠紐扣崩掉了,露出鎖骨處汗?jié)竦钠つw;原本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亂成了雞窩,幾縷黏在額角,狼狽得沒了半分往日的體面。
雙手舉過頭頂?shù)淖藙菥S持了許久,指節(jié)攥得泛白,指甲幾乎嵌進掌心——周圍一圈玄武安保隊員的槍口正穩(wěn)穩(wěn)對著他,黑洞洞的槍口在冷光里泛著鐵色寒芒,每一道都鎖在他要害上,壓得他連呼吸都不敢重半分。
“別開槍!千萬別開槍!”才讓多吉的聲音發(fā)顫,像被風(fēng)吹得晃的燭火,眼神在隊員們冷硬的臉上掃來掃去,抓救命稻草似的,“我有錢!我有的是錢!一百萬?一千萬?你們說個數(shù),我現(xiàn)在就轉(zhuǎn)!放我走,錢全是你們的!”
隊員們連眼風(fēng)都沒給一個,只微微調(diào)整了槍口角度,目光里的不屑像冰碴子,扎得才讓多吉心頭發(fā)緊。
他急了,膝蓋撐著地面想爬起來,剛抬了半寸,旁邊的隊員就抬腳抵住他的肩胛骨,稍一用力,“咚”的一聲,他又被按回地上。
膝蓋磕在水泥地上,疼得他倒抽冷氣,齜著牙卻連哼都不敢哼——那槍口抵著后腰的觸感,比疼痛更讓人發(fā)怵。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從遠處傳來,皮鞋踩過碎石地,沉穩(wěn)得帶著節(jié)奏,一步步敲在人心上。
才讓多吉猛地抬頭,看見余順被阿南和鄭舍恩護在中間走過來,手里提著盞強手電筒。
光束“唰”地掃過來,正好釘在他臉上,刺得他下意識瞇起眼,待適應(yīng)了那刺眼的光,看清面前三張臉時,瞳孔驟然收縮,像被針扎了似的。
“你是……余順!”才讓多吉的聲音陡然拔高,驚惶混著難以置信,破了音,“竟然是你!這些人都是你帶來的?!”
余順沒說話,只是蹲下身,手電筒的光依舊鎖在他臉上。
衣擺掃過地面的碎石,發(fā)出細碎的聲響,和才讓多吉粗重的喘息形成鮮明對比。
他嘴角勾著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才讓多吉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蹦跶到?jīng)]勁的跳蚤。
這眼神讓才讓多吉渾身發(fā)毛,方才的慌急瞬間泄了大半,氣焰矮了半截。
他聲音軟下來,帶著哭腔,尾音都在抖:“我和你無冤無仇啊……你放過我好不好?之前是我糊涂,不該針對你的電影,我給你賠罪!給你賠錢!多少都行!”
見余順還是沒反應(yīng),才讓多吉的慌勁里又摻了點孤注一擲的狠,聲音陡然尖厲起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背后有人!你敢抓我,你、你家人都別想有好日子過!我說到做到!”
這話剛落,余順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眼底最后一點溫度都褪盡了。
他抬手關(guān)掉手電筒,夜色重新裹住兩人,只有那雙眼睛在暗處亮著,冷得像冰:“不知死活?!?
他直起身,對旁邊的隊員抬了抬下巴,語氣不容置疑,帶著命令的硬氣:“綁了,用膠帶封上嘴,別讓他再放屁。先帶回臨時據(jù)點,等穆罕默德處理完倉庫的事,再議后續(xù)。另外,立刻聯(lián)系國內(nèi),把才讓多吉涉毒的證據(jù)傳過去?!?
“是!”隊員們應(yīng)聲上前,尼龍繩繞著才讓多吉的手腳纏了三圈,勒得他掙扎著哼出聲;膠帶則繞著他的嘴纏了三圈,將所有聲音都堵成了“嗚嗚”的悶哼。
他拼命扭動身體,肥肉在地上蹭出一道灰痕,卻被隊員們架著胳膊往車上拖——那模樣,再沒了半分之前的囂張。
余順看著他被拖走的背影,掏出手機調(diào)出通訊錄。
指尖在“云汐”的聯(lián)系人頭像上頓了兩秒,屏幕光映著他眼底難得的柔和,隨即還是按滅了手機——燕京這會兒該是凌晨三四點,別擾了她的好夢,等天亮了再報平安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