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個孽障!你這個孽障!我周家怎么出了你這樣的女兒!有辱斯文,敗壞門風,厚顏無恥,寡廉鮮恥?。?!”周明遠破口大罵道,一嘴的成語真不愧是進士出身。
    此刻,他所有的算計,所有的期望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極致的憤怒與恐慌讓他失去理智,猛地抬手,狠狠扇了周佩寧一記耳光!
    “啪!”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戰(zhàn)場上回蕩。
    “狗賊!你敢!”寧靈兒氣的就要跳下城樓,砍死周明遠!
    但周佩寧盡管被打得頭一偏,臉頰瞬間紅腫起來,嘴角滲出血絲。她卻笑了,帶著凄然與決絕,并且抬手給了寧靈兒一個不要沖動的手勢。
    隨后,她捂著臉,抬起淚眼,聲音哽咽卻努力清晰:“父親,罷手吧?,F在投降,去向蘇無忌,去向太后請罪!有女兒在,女兒可以保證還能留你一命。但你若真打進城,救出皇帝,那才是真正的死無葬身之地!”
    “皇帝睚眥必報,連養(yǎng)母都想毒害!更何況你這個所謂的老丈人!到時候他會將我周氏一族滿門抄斬,甚至……株連九族!這,難道是你想看到的嘛!”
    “嘶……!”周佩寧的話語如一擊重錘,砸的周明遠心神蕩漾。
    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拼命的想要輔助陛下,但女兒卻給陛下戴了綠帽子!
    他本以為女兒日后生下太子,自己可以借姥爺之尊,權傾朝野,做當朝太師,權傾天下!
    卻不料那所謂的孩子……竟是自己最大的死對頭,蘇無忌的種!
    老天爺真是跟他周明遠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一時間周明遠都有些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而眼看父親有所動搖,皇后娘娘立馬趁熱打鐵!
    她指向周圍那些被驅趕在陣前,瑟瑟發(fā)抖的婦孺孩童,聲音充滿了悲憤道:“父親!您也是寒窗苦讀,科舉出身的進士,您讀的是圣賢書,講的是仁義禮智信!您看看!看看眼前這場面!看看這些孩子,這些婦人!這真是您當年金榜題名時,想要看到的‘治國平天下’嗎?這真是圣賢教導的‘仁政’嗎?!”
    “如此畜生行為,即使父親你日后權傾朝野,難道洗脫的了身上的罪名嘛?千古史書自由公論啊父親!您真的要遺臭萬年嗎?!”
    周明遠順著女兒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著那些孩童驚恐無助的淚眼,聽著那些婦女細微的啜泣,他渾身一震,如遭當頭棒喝。滿腔的功利算計,對權力的渴望,在這一刻,與內心深處殘存的,屬于讀書人的那點良知與底線,發(fā)生了劇烈的碰撞。
    “這……這都是魏國公的餿主意,與為父無關啊……為父也不想如此啊……”他踉蹌一步,臉上血色盡褪,張了張嘴,強行解釋道,整個人也是一股無比心痛的樣子。
    周佩寧看著父親這副模樣,心中既有痛楚,也有一絲微弱的希望,感覺父親能被勸說動!
    于是,她深吸一口氣,強忍著臉上的火辣疼痛,聲音放得更緩,卻字字清晰,直指要害:
    “父親,古語有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您一時行差踏錯,被權欲蒙蔽,被魏國公裹脅,釀成大禍。但此刻懸崖勒馬,為時未晚!”
    她指向京城方向,那里糧倉大火的濃煙尚未完全散去,隱約還能聽到遠遠傳來的騷亂之聲:“您看到了嗎?蘇無忌那一紙檄文,勝過千軍萬馬!它將你們的所作所為大白于天下,也點燃了京城百姓的怒火!現在,整個京城怕已如沸騰的油鍋,百姓視你們如寇仇!你們就算僥幸攻破了紫禁城這堵墻,又如何能擋住千千萬萬憤怒的民心?如何能平息這燎原的民變?”
    周明遠的臉色聞更加黯淡了一分!
    而這時,皇后娘娘步步緊逼,分析利害道:“再者,蘇無忌的援軍正在晝夜兼程趕回!京畿之外,天下還有那么多藩王,衛(wèi)所,督撫,封疆大吏!他們或許會觀望,會猶豫,但絕不會坐視一伙弒君逼宮,荼毒百姓的叛逆真正掌控中樞!只等你們攻入紫禁城,他們便會隨后殺入,為民除害!你們已成眾矢之的,進退皆死路!”
    最后,她拋出最重要的籌碼道:“父親,您和魏國公不同!他是主謀元兇,犯下滔天罪行,罪無可赦,必死無疑!而您……雖有從逆之罪,但畢竟是國丈,是皇親國戚,律法上有議親,議貴的余地!更何況,您是被脅迫,是迷途知返!只要您此刻幡然醒悟,戴罪立功,女兒……女兒無論如何,拼了性命也會在太后和……和他蘇無忌面前,為您求情,保您性命!”
    周明遠聽著女兒分析縝密,軟硬兼施的話語,內心終于忍不住的動搖起來。
    他之前之所以一條道走到黑,甚至得知女兒懷的不是皇帝血脈后,第一反應仍是壓下丑聞,繼續(xù)攻城,是因為他那時還心存幻想。
    他想著,只要攻破紫禁城,控制住皇帝和太后,便能挾天子以令諸侯。